馬擴象還是有些擔憂,欲言又止。徐衛見狀,皺眉道:“子充兄,這不是你的風格吧?有話就直說!”
馬擴吸了口氣,放下手來,輕聲問道:“據卑職所知,徐宣撫和令尊等三兄弟,從前可都是在陝西帶兵的吧?”
徐衛不明白他為何提起這個,隻能點頭道:“不錯,當年先父三兄弟都在陝西任武職,有什麼關係?”
“既然徐宣撫是武官出身,後轉文階,那他對軍旅之事應該是熟悉才對。怎麼會作如此決定?先前聽大帥言,徐宣撫之前還執意堅持要入援中原,說句不敬的話,就是不懂軍事的文吏,也知道此舉凶險萬分,但徐宣撫居然再三堅持,還要大帥百般勸說才放棄?結果放棄了入援中原,馬上又提進兵鄜延?這是不是有些……”馬擴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吳玠聽了,也覺得蹊蹺,腦中突然一亮,對了!正考慮要不要對徐衛說時,已聽大帥道:“畢竟徐宣撫來陝西不久,情況還未完全摸透。罷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你們先去吧。”
吳玠馬擴前腳一走,徐衛一巴掌就拍在案上。剛才馬擴一番話點醒了他,讓他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情。
徐宣撫從在鎮江行在開始,就說“入援中原”這話,一直說到陝西。當時,自己還認為,這是三叔憂國憂民,亂了分寸,因此百般勸說。在他放棄此議,轉提反攻鄜延時,自己雖然知道也不可行,但已不好再力爭。
可現在才算明白,三叔這麼作,並不是他真的想支援東京留守司。而是象作生意一樣,故意先喊一口高價,等著自己去砍。他提入援中原,就是為了讓自己在他提出反攻鄜延時不好再說什麼!
而現在三路西軍裏,大哥本來就有些象駝背仰麵摔,七拱八翹,不太聽使喚,並且跟自己關係很好。西路的王倚雖然沒什麼交情,但姚平仲跟自己有些淵源。這兩路都盯著我徐九,我的舉動就是他們參考。隻要我奉命了,他們就算有想法,至少也得作作樣子。
而且現在想一想,三叔讓自己在宣撫處置司,當著眾官的麵代他將進軍鄜延這話說出來。也不是因為什麼,自己是武臣,說出來更加可信。完全是為了堵我的後路,不讓我有後悔的餘地!
試想一下,作為南路招討使,當著陝西同僚的麵,你自己說的西軍隻剩反攻鄜延一條路可走,事後你又反悔,這合適麼?
唉,三叔啊,你叫我說什麼好?
徐衛此刻確實有些鬱悶,有些生氣。他不是氣徐紹跟他使手段,而是氣自己。你說,自己原先也是在江湖上跑的人,坑蒙拐騙,爾虞我詐那一套見得多了。為了利益,就是親戚也騙,沒什麼稀奇的,而且親戚最好騙!可自己穿越之後,已經是兩世為人,怎麼還遭這道啊?盡管,三叔這麼作,不是為了害自己,隻是讓人利用了一把,那感覺不太舒服。
哎,鎮江行在不是說讓陝西“審時度勢,相機而動”嗎?這就給了咱們足夠的自由,為什麼三叔非要去反攻鄜延,甚至還說什麼進軍河東之類的話?如果他是一般文臣也就算了,我就當他是不懂軍事,隻從政治上考慮,瞎熱心。問題是,他本來就幹過武職,知道這裏麵水深水淺,還義無反顧的一頭紮下去?這說不過去啊。
是怕中原打得太慘,而西軍沒有行動,他無法跟鎮江行在交待?所以硬著頭皮也要上?這也不像三叔行事作風吧?在自己的印象裏,他可從來都是藏巧於拙,城府極深的人物,不會這麼冒失的。
現在自己整了個騎虎難下,當著宣撫處置司那麼多同僚的麵把話說出去了,這叫覆水難收,再翻臉反對,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可要是就這麼順著三叔去攻打鄜延,搞不好又是無功而返,畢竟這回女真人可是有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