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楊大成家,咱們弟兄高興,喝!不醉不歸!”張慶大聲道。眾人喝一聲彩,又把矛頭對準了徐衛。都說大帥今天主婚辛苦,不得好好整兩碗?紫金虎知道這些家夥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趕緊說道:“這不新嬌客還沒來麼?他一會兒來了還少得了我?先穩穩,先穩穩。”
弟兄們哪裏肯依?徐衛見躲不過,幹脆端著碗起來,環視一桌道:“那誰來陪徐某喝三碗?”
一人應聲而起,餘眾一看,頓時大笑!你道此人是誰?正是徐大帥堂侄,軍中十大統製之一的徐成!
“你湊什麼熱鬧?輪得到你?坐下坐下!”徐衛揮手道。
“大帥這話可不對了,酒桌上無父子,何況叔侄?該喝就得喝!”王稟笑道,眾人都說是。
“好!來!麻利喝三碗!誰要是嗆一口,不算好漢!”徐衛說罷,咕咕將那大半碗酒灌了下去。好個徐成!就沒看到他喉頭怎麼動過,一碗酒喝得半點不剩。
楊彥一手提酒壇,一手拿個空碗,正準備開始挨桌敬酒。一看這架勢,惟恐天下不亂,湊上來道:“九哥,我……”
“去去去,這一桌留最後!沒看弟兄們還給你留著位置麼?先去其他桌,回來再說!”徐衛還真有些怕。要是楊大再來敬三碗,我這空肚子六碗酒下去,怕是直接鑽桌底了。
楊彥這喜宴,席開十二桌,絕大多數都是軍官,一開席那劃拳聲、呼喝聲、哄笑聲便此起彼伏。雖說大家都是來恭賀他成婚,卻也是借著這個機會聚一聚。畢竟平時帶兵打仗,幹的是刀口舔血的營生,難得如此。
新郎倌到哪一桌,哪一桌便最熱鬧。無論官階高低,都要取笑他幾句。有人見他一挨桌敬酒過來,不曾停上刻,甚至懷疑他壇子裏裝的是不是水。十一桌敬下來,他就感覺腦袋發脹,好像全身的重量都積中在了頭頂,兩個肩膀快扛不住了。可一想到徐衛、張慶、馬泰幾個,他又立馬精神起來,搖了過去。
徐衛壓力也不小,他是最高長官,一般沒有給別人敬酒的機會,同桌的部曲們輪番相敬,喝得他那張臉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樣。
直到楊彥出現,大家才發現,今天沒誰紅得過他。這位是從頭紅到腳,襆頭上插著紅花,臉上泛著紅暈,身上穿著紅袍,簡直就是一團火燒雲。
“哎呀呀,新嬌客來了,快快快,吃口菜!我看你一路過去光喝酒了,頂得住麼?”吳玠攙著他坐下,一邊問道。
楊彥嘿嘿一笑:“女真人都頂住了,酒算個甚?眾位哥哥,對不住,怠慢了怠慢了。來來來,都請滿上!九哥!來!”
徐衛看來是豁出去了,雙手抓扯著腰帶,切齒道:“你們等著,我把這腰帶鬆鬆!別桌的我不管,這一桌,要是有一個還能騎著馬回去,你們說怎麼辦?”
“撒紮馬釘!拆馬鞍子!”
“打軍棍!抽鞭子!扒光了綁馬背上遊街!”
楊彥倒完酒,端起碗,高舉著對徐衛道:“九哥……”
“慢!我話說在前頭,大家是同袍,是弟兄,什麼事都是應當應份,別說見外的。”徐衛知道楊大這廝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甚至瘋瘋癲癲,其實是個性情中人。他真怕這麼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突然間感覺對了,稀裏嘩啦哭將起來怎生是好?
“那我啥也不說了,都在這碗裏,請。”楊彥一本正經道。
徐衛笑笑:“這才對嘛,幹!”兩兄弟碰了一下,正要喝,忽見一人匆匆進屋,略一搜索,目光落在徐衛身上。
這人,時常帶兵在外的或許不認識,但王稟張慶卻熟悉得很,他是帥司的幹辦公事。今天帥司長官都吃喜酒了,衙門裏主要靠他們這些屬員辦公。他來幹什麼?有事?
那幹事到徐衛旁邊,俯下身去,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麼。紫金虎那碗酒仍舊停留在嘴邊,聽他說話時,也沒見什麼異樣。聽完之後,一時沒作回應,稍後,點頭道:“知道了,去吧。”
那幹事對他一拜,又衝楊彥一禮,再對一桌的長官作個四方揖,急衝衝地離開了。
他一走,徐衛一切如常,催促道:“怎地?愣著作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