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不是瘋了?
我想要在激流中猛打船舵。
在我帶薩滿婆婆第二次去麵聖時,我讓薩滿婆婆在聖符中摻入解藥,讓老皇帝喝下。我在阿蘭美麗的眼中看到了怨恨。
跟我在額吉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釋然中帶著對我的不爭氣的鄙夷與仇怨。她們的情緒都是那樣的矛盾複雜。
我可以解釋為,這是她們對我的愛。
我總是做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愚蠢行徑。
可我這次的勇敢行為,得到了蘇從亭的一個擁抱。他的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好聞的味道,我仿佛又聞到了草原上青草的芬芳。
他說我和薩滿婆婆拯救了他的國家。
我很慚愧,我們差一點毒死了他的父親。
老皇帝的病慢慢轉好了,薩滿婆婆卻赤腳走到生命的盡頭。她最後一次,在月光潔瑩的院中飄然地起舞,我跪在她的腳步。
她一定也遺憾腳下踩的不是柔軟的青草。
臨終前,她把一隻銀鈴鐺留給了我。
她希望是我來繼承她的衣缽。
我接過鈴鐺,淚水浸濕了衣襟,慢慢地彎下了脊柱,額頭頂著泥土。
“我不能。”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另一個你,暫由你保管。”
院子裏,哭聲綿綿不絕。
隻有我不敢失聲痛哭,我怕驚擾她老人家,我怕她放不下我,我更不懂她臨死前說的預言。
哪裏還有另一個我?
她指的是我女性的身份嗎?那是一輩子不能公開的秘密啊!
我很慚愧讓她抱有遺憾地踏上回程之路。
老皇帝拖著病軀,為薩滿婆婆舉行了國禮。人們都說是薩滿神用一命換一命,老皇帝的病才好了。
薩滿婆婆死後,老皇帝問我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說我想登上最高的城樓,望一眼北方。
他同意了,還讓阿蘭陪我上去。
城樓上,風很大,吹得人睜開眼。整個京城盡收眼底,密密麻麻的屋簷此起彼落。
這樣看到的達官的高門與窮人的舊舍,其實都長得差不多。
阿蘭問我,“你滿意嗎?”
我反問她,“你滿意嗎?”
“我滿意,這局布得很漂亮。”
我迎視著她,草原長大的女人都能提得起、放得下,偏偏她眼裏仍有怨,“等聖上回味過來,他就會想通是有人在他藥裏做手腳。”
她低頭捂著自己的肚子,滿臉笑靨,“我毒死他我能得到什麼,給他陪葬嗎?但有人毒死他,就能得到皇位。”
“阿蘭,你老實告訴,你跟太子什麼關係?你想幹什麼?”
“我想太子死,我想讓我腹中的孩兒當皇帝。我想讓你當國舅爺。”
“你瘋了嗎?這孩子----”
“隻要能繼位,是誰的重要嗎?”
我腦中嗡嗡作響,我勸阿蘭要冷靜,不要為了權力,迷失了自我。
“你放心。心裏我比你有數。”
“那就好、那就好。你穩住別亂來。你知道我的,我沒有什麼大誌向,我就想安安穩穩守日子。太陽下山裏出門遛個彎,順便光顧一家羊肉湯。”
阿蘭看我沒出息的樣子,緊抿的嘴撲哧地笑了。
我們頭頂有一群大雁飛過,我希望它們帶著我的寄托,往北飛。
偏偏,它們的家在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