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有你會想到那方麵。”
女孩不知何時在技能表上點上了讀心技能,看著我無聲的笑了起來。
“代價呢?”我咽了口唾沫。
“沒有。”
你越這樣說我越虛怎麼辦······
這個話題一旦被提出來的,就像貓草一樣撓心,手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摸上一下。
女孩似乎很享受這一點,撐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這個女孩是“壞人”,我手裏的所有情報都證明了這一點,但奇怪的是我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
她明明就在這裏不是嗎?
就在我眼前。
帶著惡趣味的笑容。
“那個,痛嗎?”
問出口才覺得有些沒頭沒腦,但女孩很通感的理解了我的問題。
“十年前了,早就沒有感覺了。從這裏···”她的用右手食指指著自己的手腕,哪裏隱隱有一塊深色的皮膚從袖口裏冒出,手指順著手臂滑到肩膀。“···到這裏···”滑向腋下,到左乳外側,畫了一圈返回鎖骨,蔓延向後頸,耳朵,一直到可見的額頭處的傷疤。用指尖將自己身體的損毀處標記出來,仿佛那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一般,臉上的笑容分明是在觀察我的反應。“···一直到這裏,都燒光了,頭發也是後來植上去的,這邊看起來比較亂對不對?”
“啊···哦···我很抱歉···”
不,等等!根據小晴的情報當年那場火災發生時這女孩的年齡是十歲?這麼說她要比我大一歲半的樣子?
“哎。”
女孩勾勾手,將手遮在嘴邊,示意我附耳。
“想看嗎?”
在耳邊,用可以讓人心髒停跳的聲音輕聲道。
我絕望的發現即便是男人的自尊也無法阻止“想”字出口,隻有用牙齒死死咬住發音,發出嗯的一聲。
女孩既不可定也不否認,隻是意味不明的笑著靠回了椅背,繼續眺望窗外風景。
“話說你聽過‘做鬼也風流’嗎?”
我被調戲了,一片真心換無情,現在的心情很灰暗。
“然後呢?”
“我有種感覺,我貌似會在上本壘前就去做鬼···”
“不是很了解嘛。”
“嗯,應為至少可以牡丹花下死。”
“明明不是那種人。”
女孩吃吃笑了起來。
“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也是有需求的人。”
“南風···”
帶著笑意,女孩淡淡說道。
她很少叫我的名字,這是一種語法,隻要我的名字出現在接下來的結構之前,就意味著淡逼結束,她需要我的答案。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人。”
我用力回答道。
我絕對沒有撒謊!!!
“就為了這個?”女孩微微揚起眉毛,手指點在自己胸口。“為了這些,可以做到命都不要的地步嗎?像那天晚上那樣?”
手腕上還纏著繃帶,我的小臂上個月被人用一把帶血槽的軍刀捅穿了。
肋骨斷了四根,其中一條斷成四截,一段插進了肺裏。送進醫院裏已經形成可相當嚴重的氣胸,當場做了穿刺,現在鎖骨下麵還蓋著紗布。
如果認為我是做了什麼英雄救美的事,最終造成了今天這所謂的“情侶”關係,你們就錯大發了。
正好相反。
這些都是這個女孩一手造成的。
她那天晚上本可以殺了我,卻沒有那麼做。
所以我覺得她不是壞人,至少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所以我才會像往常那樣坐在她前排。
像往常那個樣,每條早上例行搭訕。說這著些有的沒的,期待以這個女孩的角度會給出哪些反饋。
“嗯···怎麼說呢。”我努力組織語言。“你能想象我跟別的女孩這樣說話嗎?討論著對方的傷疤,用臉埋胸,任何話題。啊···不是吃豆腐的意思,我隻是覺得真的很有趣。不用擔心你會生氣;因為···‘你不會裝出生氣的樣子’。”那是她跟別人最大的不同。
她不會偽裝。
她不在乎別人用何種眼光看待自己。
現在看到的,便是她最真實的一麵。
所以她不是壞人。
“哼~~~?”
“就這些。”我聳聳肩。
“你會死的很早呢。”
“那不在我的計劃中。”
女孩不再說話。
“話說···問您一事兒成不?”
我突然想到了。
“······”
“聽說您跟,呃···毒品有關係,不介意的話能不能···”
女孩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仿佛是遇到了天下最好玩的事情,頭埋在臂彎裏,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即便如此,齊裝滿員的課堂,依舊沒有任何人敢往這個方向看上一眼。
好不容易把氣喘過來,從臂彎裏抬起頭,隻露出兩隻笑意滿滿的眼睛看著我。
“姑娘為何如此失態?”
“你真是不知道要命的,明明不是笨蛋。”
“請告訴我這是表揚的意思。”
完全不理解這姑娘的笑點······
“一般人會問這種問題嗎?”
“我知道自己很特別。”裝作羞澀的樣子,撓了撓頭。
“啊,不止有關係。這個城市裏所有的供貨配給,消耗,人員數量,點位,都是我負責的。”
女孩側著臉,枕在胳膊上,看著這裏輕聲說道。
“那個···別開玩笑了好嗎。”
我不安的看了周圍一眼,小聲說道。
“這是事實,每個月全市配給四百公斤,僅在老城區發售,不允許蛇頭稀釋,價格自定。如果發現有人經其他渠道入貨···我會讓人處理掉他們···怎麼了?那麼可怕的臉色?啊,我知道你的問題,‘請告訴我你跟這種事情沒有關係’對嗎?那個眼鏡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還是說···比起自己的摯友,更相信我這個差點要你命的人?”
惡意的笑容。
女孩趴在桌上,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我的腦門。
“要我做到什麼地步,你才會相信我不是好人呢?還是說隻要賣相好看就無所謂了?”
“為什麼···”
“公益。”
“什麼?”
“我在做公益。”
她仿佛在說著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我不明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隻要一口就可以毀掉一個家庭。
隻要一滴,就可以毀掉一個人生······
“知道這座城市裏有多少藥物依賴者嗎?”
我聽小晴說過,這座將近兩千萬人口的超大城市,記錄在案的···應該有···
“十一萬五千左右。”
“如果那樣倒好了。”女孩歎了口氣,神情卻沒有絲毫惋惜,隻是疲倦。“在法律觸及不到的地方,在看到老城區真正的樣子以後,你還相信那個數字嗎?四百公斤···你大概沒有這個概念吧。那是二十萬殼子火力全開才能勉強吸幹的數字,事實上即便如此依舊供不應求,每克價格被炒到別的周邊城市三倍左右。我從蛇頭收到的數字,是三十三萬四千六百五十。”
“所以呢?”
我沒有看她,而是盯著自己的椅背。
我不想傷害這個女孩。
但我現在,確確實實能感受到自己想要打人的衝動。
“所以問題還不明顯嗎?稍微想一下,這三十萬人失去針管以後,這座城市會發生什麼?”
我從來沒想到這種問題,一時間愣在那裏。
“這座城市···不,如果你有切斷貨源的能力的話,那麼幫助他們,送進戒毒所也不是難事。這座城市還有警···”
“好的下一個問題。”
女孩將一根手指立在我眼前晃了晃。
“這道這個世界上戒毒後複吸率最低的國家是哪個嘛?”
我搖了搖頭。
“就是我們所在的國家。那麼,複吸率有多滴低呢?”
“百分之···三十?”
女孩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到底要單純到什麼地步啊。”
“百分之六十?”
“差遠了。”
“八十?”
“錯。”
“九十?九十五?九十九?”
“百分之百。”
女孩打了個響指,看著我臉上的表情,笑容越發豔麗了。
“一千個人進去,出來能有一兩個從此不碰針管就已經是奇跡了。跟煙不一樣,這東西是生理成癮,發作的時候是不可能保留理智的。戒毒所這種東西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證明‘我們為他們做過些什麼’的證據,投資與回報根本不成正比。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現在,根據你得到的信息我再問一遍。如果這三十萬行屍走肉,突然之間斷了口糧,這座城市會發生什麼?”
“······”
“他們···會吃人的。”女孩輕聲說道。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當然有,我正在做的事情就是解決方案。還不明白嗎?不,如果到這種地步都想不明白,我們還是分手了比較好。”
沒在意她的威脅,我的腦海已經被各種信息沾滿了。
的確,即使是官方統計,這座城市的吸毒人數也在全國名列前茅。但事實上生活在這裏絲毫感覺不到威脅,城市一片欣欣向榮,陽關燦爛。
老城區則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上個世紀的破舊建築,鄰人作嘔的氣味,在燈光下,消瘦,失魂落魄,不人不鬼的身影。
墳場一般······
墳場?!
“你限定···隻有在那裏販賣是嗎?”
“嗯,所以呢?”
“···每個月定量,這就間接的減少的新用戶的接觸人數,因為成癮者會在第一時間搶光,過高的價格也使得想試一試的人望而卻步。隻在老城區開賣,也就是將他們與普通人隔離了開來,創造了兩個世界。不允許勾兌,極高的純度,加大了他們的藥物依賴性···同時也加速了他們的死亡。那裏是···這些人的···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