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上飄起了雪花,他身上的僧袍,在水裏泡過之後又冷又硬,凍得他直打哆嗦,渾身又累又困,隻是憑著一股求生的欲望,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趕路。
恍惚之間,突覺腳下一空,身子猛地下墜,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終於暈倒了過去。
等他醒來,才看清,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口廢棄的井底了。
借著天上的雪色,他竟然發現,在他身邊,還躺著一具身首異處的女屍!
僧人差點哭出來,拚命想爬出去,可這枯井很深,單憑雙手,卻是無論如何也爬不出去了。到了後麵,他已經萬念俱灰,身體就靠在井壁上,凍得瑟瑟發抖,閉目待死了。
沒想到,天一亮,自己就被捕快發現,這才得以逃出生天!
僧人將自己的遭遇講完,捕快將信將疑,索性將他及女屍先都帶回衙門。
到了縣衙,僧人又將此前遭遇再講述了一遍,邊哭邊道,恐怕自己那還在宮山寺廟裏的同伴,早已被怪物啃噬殆盡,恐怕隻剩下一副枯骨了。
人命關天,不管真假,縣令聽完後,立即派人上山查看。
結果,進到寺廟,如臨大敵的捕快,突入其中,竟然發現,那名被捕僧人口中堅稱已死的同伴,正好端端坐在西廂房中,打坐念經,渾身上下,完完整整,就連塊擦破皮的地方也沒有。屋子裏的東西擺放得也甚為整潔,沒有一絲慘烈搏鬥後留下的痕跡。
捕快將那被捕僧人的話同他對質,隻見眼前這位僧人徐徐道:“昨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們正各自在廂房內,開著門對坐著念經。哪知二更天的時候,他忽然站起身來,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朝院門走去。我們曾立宏願:終此一生,不出山門一步。二十年來,我們誰也沒有違反過。他有如此舉動,我心裏也是吃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門之外,想出聲都來不及了。至於後麵發生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捕快一拍腦門,這麼荒誕的事情,自己竟然也差點信了,回去如實稟報後,縣令也勃然大怒!
盜竊兼殺人,兩罪並罰,將僧人各種大刑伺候。那僧人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可無論如何,始終不肯認罪。
棘手的是,那女屍四處畫像招貼,也無人認領,縣內也沒有類似女子失蹤;而被盜的贓物也毫無所獲,唯一的嫌疑人又死不認罪,一時竟然無計可施,隻能把僧人一直關押著,竟然就此成了一樁懸案。
月餘之後,一名男子在銷贓時,被認出正是此前那失竊的贓物,當即順藤摸瓜,把這名男子拿下。一經審問,此人如實招供,原來他跟他老婆,本是一對雌雄大盜,宮山那家大戶失竊的案子,正是他們兩口子幹的。結果,在回去的路上起了爭執,此人一怒之下,拔刀相向,竟讓他老婆身首異處。
適逢旁邊不遠處有口枯井,這男子就將他老婆屍首拋入井中。沒想到,後麵竟然有個倒黴僧人,誤打誤撞,也掉了下去……
人贓俱在,僧人的冤情終於得以昭雪,而他雪夜遇吃人狂魔之事,猶如癡人夢囈,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後麵每至夜深人靜,僧人就不由得拷問自己,難道那晚,自己逃出寺廟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可是,那一切,仍曆曆在目,真真切切,並不像是虛幻呀!
倘若不是,又是誰在撒謊?撒這樣的謊,究竟又為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