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荒寒,雖有女皇鐵腕統治,朝廷勢力依然分成幾派勢均力敵,其中有武族自成一黨,有太平公主虎視眈眈,李顯雖為廢帝卻也有其擁戴者,還有一些李氏子孫意圖推翻武姓當權,而江湖中人則更不能容忍一女子主掌天下之局,天下之大還真無一處靜地。
豔姐猜想,可能是有官府中人看上紅花之容,才逼得她落至父母已死無家可歸的地步。但紅花卻是被高人點中暈穴而眠,能保六時辰之效的力道來看,這點穴之人身手之高在江湖中可是廖若晨星了,到底她一家是怎麼招惹到這麼厲害之人的?為什麼那人卻僅僅將她點倒,卻又放之於湖任她自生自滅,還是已經算好必有人相救?
紅花卻不知世道究竟如何,雖然私塾先生以前對她描繪外麵的世界很精彩,說女皇當道四海臣服,說盡當權者的風光無限,說得她恨不能展翅飛出來,可是現在她是不能再相信他的了,所以被豔姐一問就不知怎麼回答了,既不能告訴她真相,又不會撒謊。
豔姐見紅花一張俏臉上滿是猶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已知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心想再加緊逼問幾句難保她不漏底,於是她擺出一臉的不悅道:“姑娘,莫非你是不相信我,不願意對我說心裏話?姐姐我,可是把你當親妹子了呀。”
紅花急道:“姐姐千萬不要這說,小妹之命賴姐姐所救,豈能對姐姐有所隱瞞。隻是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講明白的,而且目前我自己都還是稀裏糊塗的,希望姐姐容小妹些時日,到時候一切盡教姐姐知曉。若是姐姐還是不能見諒,救命之恩他日再報,小妹暫先拜別。”
紅花見豔姐一臉不悅,心下好生過意不去,其實她何嚐不想一訴衷腸,讓別人來給自己這個當局都指點迷津?但事關重大,她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害了救命恩人。於是她就想到了離開,可是一動便覺全身酸軟,就像是所有骨骼被抽離一般,哪能移動分毫?她不知是豔姐給她服了酥香散之故,以為是私塾先生下了狠手廢去她的武功,茫茫然想到為父探真相報仇都將無望,不知不覺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豔姐沒想到紅花如此倔強,在這種情形下還意欲向她“拜別”,她又哪舍得讓紅花“拜別”呢?雖然紅花什麼也沒有告訴她,但豔姐已經可以肯定紅花是沒什麼背景之人,她既沒有江湖經驗又沒有貴族氣質,至多是個淪落的富家小姐。以紅花的一身粗衣布裙,本來隻是個鄉村女子的裝束,不過是豔姐聽她談吐得當不卑不亢,知她是受過些教育的。彼時女皇當權,女子都可以學詩作賦,但也總得有些家底才供應得起。豔姐心上大石落地,隻要紅花不是江湖中人不涉當權利害,何愁吃不了她?
豔姐忙又把掙紮中的紅花按住,埋怨道:“姐姐才問了你兩句,你就跟姐姐作氣來了?你既然說無家可家,離了姐姐又投哪裏去,況且你身子骨這麼虛弱。你既不願說,姐姐不會勉強你,你且養好身子,到時候愛上哪上哪。妹子,你可得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豔姐的話句句落到紅花的心坎上,她這樣子能走到哪裏去呢?聽豔姐轉了話鋒問她名字,她就道:“我姓李,叫清宜。”
豔姐笑道:“好名字,清欣宜人。人家都喚我豔姐,你我反正已經姐妹相稱,你就當我親妹子了吧。你睡了這麼長時間,也餓了吧,我給你弄點燕窩蓮子粥,你身子虛先吃些流食。”
豔姐含笑而去,心裏真是樂開花了。
如果是一個稍知世間冷暖的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對自己照顧這麼細致周到,必定會有所見疑。可惜紅花心性單純,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若然角色倒置她自己是必定會這麼待豔姐,小村裏的人更是一向來都是彼此互助習慣的了,所以她絲毫不知自己身處除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