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四十年春,乍暖還寒時節,空氣也顯得停滯,懶得動彈,明明正日當午,京城卻仍顯陰霾,隻有零星的小販在企盼顧客的垂憐,可是即便是這卑微的願望,上天卻也不予理睬。
不知何時,一片陰雲從遠山處飄來,連這唯一的光亮也擋了個幹幹淨淨。京道之上蕭索無幾的人才不禁抬頭探向空中,腳下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一場疾風苦雨怕是已在眼前,轉眼,京道之上,竟悄無聲息,隻剩下零落的葉,被風挾到不知名的未來。
風刮得更緊,雨竟也滂沱,風雨之中,銀簾之內,眼竟一時難辨顏色,萬物印象皆模糊了起來,隻是遠遠的,夾雜著呢語,
“斷腸孝易帶,千裏路難開”。
那如歌、如泣、如訴、如慕,似詩非詩,成句非句,勾人腸,心百轉,想要細聽,卻覺得遠了,似不曾在人間糾纏過。
風,卷浩蕩長街…
一抹蒼老,但並不顯衰敗得身影在雨中也慢慢淡去了。隻剩下一麵布幌遺落在泥濘之中,那布幌之上,“神算”二字已透濕不堪,不一會兒就被積水整個淹了去。
雨,啪啪作響。
風,依舊猖狂。
史書記載:
天景四十年春,帝王蒙薨,享年四十六年。
天下扼腕,戴孝一月,衷心可表。唯一子徹即位,國號天元,時年十九。
天元二年,趙徹拜宰相餘立天為護國公,立其長女容榕為後,主掌後宮,並賜婚其幼女容與塹王。
一時之間,餘立天可謂是占盡人間大好。
她說,死了的人什麼都不用怕,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她再死一次。
他說,怎麼可能有人能讓她死,他的天下都是她的,條件隻有一個,她的幸福,隻交給他。
深深宮牆內,寂寞梨花樹下,他定下了她的一生。風起,梨花似落雪拂了她一身的白。那一年,他入主東宮。
五年之後,他,初登大寶,卻,欽定了她嫁作他人婦的前程。聖旨傳來,眾人伏地行禮,獨獨她,茶水灑落一地。
奉天呈運,皇帝詔曰….
拔細的男聲宣讀帝王賜予的榮耀,她,沒聽見隻句片語。
那個遠方的封地之主……即將成為她的夫君……而那個,坐在朝堂之上,曾以天下許諾的男子,不日,將,成為她,唯一的——姐夫。
民間流傳:餘家是何其有幸,餘相名滿天下,桃李天朝。長女容榕,豔冠後宮,傾國傾城。幼女容與,“京城明媚”,絕代風華。
戴上鳳冠霞披的那天,喜娘的臉笑成六月盛開的玫瑰花,她說,沒有哪個新娘子不是笑到心窩裏去的,她老婆子也跟著沾討些喜氣。於是,她,餘容與的嘴角,噙出絕美的弧度,比她的姐姐容榕,不,容後的更美,更粘……。
她想承認她輸了,可是,上天的心思,變化無常。
悠悠嫁娶路,她,淡淡然,踏上。於她,那是一條漫長、未知的路……
很多年以後,當她依在某人的懷中,汲取著舒適和暖意,再回首描摹這段歲月,原來…..歎……隻是年少時的,原來……
回憶的過去隻會讓現在的擁抱更緊、更密。
她,祈佛,卻已無求……。
驛站驚魂(上)
塹城外,驛站,院落,荷塘,梨花樹,二樓樓閣
風雨掠窗飄飄灑灑,冰冷的水滴濺過窗欞,跳入屋內,濕了一片。雨下得晶瑩,惹的一雙剔透的雙眸不止的閃爍,密密的雨簾遮擋了視線,忍不住,她想衝開那層厚實,手,蒼白的手,已探了出去。
“容與小姐...”女子眼睜睜的看著梨花樹下得人影...隨著鏗鏘男聲的乍起倏地...消失,不想理會包容手掌的溫暖。
“雪臣,你越距了”軟語輕起,說得是眼前的男子,視線卻仍在窗外。
輕輕的顫抖,從一個男人粗糙的手掌傳遞到她冰冷的指尖,“屬下該死...”。屬下,是他的命運,屬下,是他有別於她的烙印,她的手在他掌中,她的眼卻在別處。
被她召喚,他匆匆趕來,一踏進門,卻瞧見她不愛惜自己地把玩雨水,身子半倚在窗台上,像要飄出去,心抽得抖動,很早以前,他便知道這代表什麼,他更知道,他該離她遠一些。但是,即便是這樣,當他看見她的不珍重,仍是不自主地拉回她的手握在掌中,一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