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三月暮(2 / 2)

她的視線從窗外撤回,早已無束縛的手滴著水滴,便拉過嫁衣的廣袖無忌諱的擦拭起來。

“容與小姐,你...那可是皇上欽賜的嫁衣!”可是,她卻毫不避諱的在他麵前這麼做,不是她相信他,而是,小姐根本不在乎吧,可是,“小姐不該落人口實,損壞皇上的恩賜罪過可大可小啊!”

“哦?”女子玩味的斜過眼,直直的望進男子的眸中,似乎在尋找什麼,輕笑出聲,“沒人會相信你的話,而且...”故意停頓了一下,女子才又繼續開口,“你一定要事先想好誣陷的下場如何啊!”

男子刀刻的臉上麵無表情,跪地以表忠誠,身子無端矮了一節:“屬下從未有過異心,隻是怕有心之人刻意喧染,對小姐不利。”

為何這個男子總是這麼忠厚,連自己的玩笑之言也辨不清楚。不過,不正是這個原因,自己才將他留在身邊麼?

“是嗎?”她莞爾,垂下幽幽的眼瞼,“這種人,即便我不殺他,塹王也不會讓他瘋言瘋語的。你,太操心了...”

塹王,她未來的夫君,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基業被她毀了,她藐視皇權,不也是株連到他麼?

塹王?紛亂的情緒讓她的思緒糾結,越過仍跪在地的男子,她的目光停在窗外的嫋嫋炊煙,塹城就在不遠處,燈火可見,一天即可到達的行程,但送親隊伍遲遲不前,眾人隻知道連日陰雨道路泥濘難行,卻不知她的命令別有深意。

“是,屬下一定恪守本分!”

男子深沉的嗓音擲地有聲,將她的目光從遠處拉回,無奈的勾起唇角,她知道他誤會了,自己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隻不過,讓他不要做無謂的憂心罷了。算了,已經沒有時間花在誤會和解釋上了。

“雪臣,去塹城拜見塹王,賜婚的王妃不容他如此怠慢,沒有塹城護衛隊的清街開道,這郊野驛站,我不會介意做一回皇家的新房。”

“屬下領命”

“帶上它”皓腕輕抬,雪白的指尖指向不遠處的書桌,一個金漆染色,寶石鑲麵的琉璃盒。

“這是?”男子起身走到桌前小心的捧起,心中驚異,他不是草民,何皇權密切的接觸自然讓他見識過不少奇珍,可是,眼前的光是一個盒子,就已經是奢侈之極,那裏麵的物什肯定是價值連城。

不知何時,她已來到他的身邊,抽走他手中的盒子徑自打開,不訝異他的驚呼,"這是先王賜給大人的傳家之寶啊..."

"隻有帶上它,才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

一條蜿蜒的蛇盤起,通體墨色,形成一個圓環,高昂的扁圓頭顱向前挺立,吐納紅色的蛇信.墨玉,本就世間罕有,和蛇的形體結合,更顯得通體的墨色魔力逼人,宛如活物.雖是奇珍,但若不是蛇體內那細若發絲的一條從舌頭貫像蛇尾的血線作了蛇信和脊椎,它便不足以傾城...陽光下,光線移動,蛇身由墨黑漸趨為暗綠,一切隻在眨眼間,果然人間奇絕.

"父親大人用心頗苦,以此陪嫁,也不辱沒塹王.雪臣,走吧,不要告訴任何人."黑蛇鐲重新回到雪臣手中,她重新將琉璃盒拿在手,"這個...留下."

"是,雪臣定不辜負小姐所托."

頷首,女子的嘴角漾開如春日的笑。

樓閣之下忽的傳來喧鬧之聲,吵聲漸隆.

"我要見我家主子."女聲高亢,明顯含著慍色,似是惱怒被人阻攔.

"香言姑娘,雪臣侍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狗屁,我可是主子的陪嫁丫頭,有何不可?"

"姑娘自重,作為下人,還是不逾矩的好."

"你..."

"..."

頓時,樓閣之下,沸成一鍋水.而樓閣之上,兩人相視而笑.

姐姐,我們還是不要上去了吧?"溫暖動人的聲音響起,不同於前麵女子的蠻橫,竟惹來一陣空寂.

"是她?"似是輕喃,似是自語,容與一個微微頷首,男子心神領會的收好黑蛇鐲藏於懷中,深望了眼身旁的女子,收拾好自己跌碎的情緒轉身離去.

樓閣之下複又喧鬧,那已是雪臣的訓斥和手下此起彼伏的跪地請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