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客棧23(1 / 1)

我起身將剩餘的茶水潑在了茶盤上,那茶盤上很快就出現了邊疆的場景。看樣子,何淩蒼是死在了邊疆。

那是秋末的塞外,鋪天蓋地的黃沙和湛藍剔透的天空間綻放著一個血色的太陽,地上蒸騰著這個季節這個地域裏一日最後的熱氣,沒有風沒有人,空曠得緊。很快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那匹黑得發亮的馬桀驁不馴得很,昂著頭馬蹄有力,一路走過便騰起黃沙,它似乎很不滿意背上的人,一邊用力地跑著一邊用力地甩著,想把那人甩下。

銀色的鎧甲,俯身單手握著的是此馬的鬃毛,從天盡頭駛來,是何淩蒼。

溫潤如玉的男人,一旦做起有力量的運動,格外動人心魄。

他在馬背上坐得不大穩,幾次滑下又都翻身坐了回去,場麵凶險,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驚慌。人與馬的搏鬥在天地之間更顯野性。他繞了好幾個圈,終究沒有摔下來,坐下野獸也終被馴服。他拍了拍馬,那馬緩緩停下,他側身對後頭招了招手,爽朗的笑聲一路傳來,皮膚黝黑的黃雲天疾馳而來,行至何淩蒼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背,粗獷的聲音道:“好家夥,筆杆子好,馴馬也不輸我嘛。”

何淩蒼輕夾馬肚,掉轉馬頭,與黃雲天並肩而回,說道:“昨天暫時擊退了敵軍,那是他們的詭計,你看……”他開始分析起局勢,黃雲天不斷地點頭,那斜長的身影投在黃沙地上。

何淩蒼奉旨來做軍師,與魏國這場戰事的統帥不是旁人,正是他當年在長安書院讀書的同窗、和他還是“情敵”關係的黃雲天。兩人數年後的再見是並肩作戰,一文一武的朝廷棟梁,那些有著交集的過往,為他們的情意和默契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兩人聯手已經數次打退了敵軍,這一次魏國增加了援助,卻詭異地退敗了。這讓不少將士大喜,而何淩蒼卻警惕了起來,正與黃雲天商量著下一戰的部署。

兩人下馬,黃雲天喂了馬幾口水,道:“那老子帶十幾個兄弟,夜襲他們的糧草,燒了他們,先讓他們自亂陣腳,你帶著軍隊等我信號,然後我們裏應外合,殺他個片甲不留!”

何淩蒼點點頭,摸了摸身邊剛剛馴服的坐騎道:“這法子確實好。”

黃雲天大手一揮道:“就這麼定了。”

何淩蒼見他簡單豪爽的模樣,想起了遠在天邊葡萄藤下的姑娘,這兩人脾氣可真是相近,搖頭笑了笑道:“話還沒有說完,別急。”

黃雲天不滿意地咂咂嘴道:“你跟南樹一副德行,說話不能一氣兒說完?”說罷拿起酒袋仰頭喝了一口,遞給了何淩蒼。

何淩蒼順手接過來道:“夜襲的確不錯,可哪有將軍去夜襲,軍師帶領大軍的組合?今晚我去夜襲,你且派給我十個可信的人就好。”

黃雲天想了想,點點頭道:“成!”一頓,又想起來什麼似的,連連否定道,“不成不成。”

何淩蒼眼含笑意問道:“怎的又不成了?”

黃雲天咽了咽口水,道:“一旦你夜襲成功,放出信號,敵軍也必然知曉,我就算及時與你會合,也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後路必定被封死,你們被鎖死在他們的陣營裏,人太少,必定寡不敵眾,危險太大。”

“所以我才要去,人少便於行動,你是一軍之帥,怎可不坐鎮?”

黃雲天伸手攔住何淩蒼急忙道:“聖上的旨意說,這一戰,勝了你便可以回去了,別出什麼岔子……”

“所以速戰速決,我思鄉心切得很。”何淩蒼輕推開他的手臂,打趣道。

黃雲天粗糙慣了,思維十分簡單直接,並未聽出來這話有打趣的意思,此刻急得有些眼紅:“是了是了,所以你不能出什麼岔子啊,我派旁人去執行這個任務。”

何淩蒼無奈地站定,看著他道:“你怎麼這樣磨磨嘰嘰?我這身手你還不放心?”

黃雲天也無奈了,急得解釋道:“我這是在質疑你的身手嗎?我這不是怕你出事嘛!”

“既然不是質疑我的身手,又怎會出事?”何淩蒼懶得理會他,翻身上了馬。

黃雲天見他不願意多說,急得臉紅脖子粗,聲音有些沙啞道:“你死了是小事,我家信子就要守寡了,你到底懂不懂?”

坐在剛剛馴服的野馬背上的何淩蒼,聽見這話,身子一僵,緩緩地扭過頭來,故作凶狠,咬牙切齒吐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