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客棧40(3 / 3)

眾人吃得正歡,墨玉大門緩緩地打開一半,裏麵走出來一個麵容消瘦、神情冷峻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極為嚴肅,但一走路便見他腿腳有些異樣。站在林素問邊上的歐陽子卿輕輕對她道:“這人便是這兒的督察,姓趙。大夥兒私下裏都稱呼他趙跛子,凶得很,我哥哥以前也被他訓斥過。”一塊玫瑰酥結下的友誼果然有用,這就開始給她透露學院裏的有用信息了,林素問點點頭,對他投去了感激的神色。

趙督察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地沉聲道:“時候快到了,諸位學子準備入學。諸位的家裏人,都散了。”林素問趕緊將剩下的玫瑰酥塞進嘴巴裏,匆忙地擦了擦手,將帕子遞給了舒嬤嬤。舒嬤嬤便隨著其他仆人們退回到了馬車邊上。其他學子們周圍也都是這樣,隨從仆人忙著給小主人們整理衣服,遞上書袋,生怕有個閃失。

這樣的情形趙督察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也不催促,等仆人們都退幹淨了,才緩緩說道:“開學之前,我說兩句。”

弟子們好奇又緊張地仰頭瞧著他,趙督察麵色嚴肅,神態裏頓時多了幾分凶悍:“從明日起,你們的家仆隻能將你們送到文遊街的路口,你們須自己走過來,風雨無阻,不得例外。一年後,若是騎乘課過關的弟子,便可自己騎馬來上學……”

這條規矩還沒講完,周圍的學子們便悄悄議論開了。

“嘿嘿,我早就會騎馬了,騎馬課肯定不成問題。”

“我爹去年給我弄了匹好馬,我以為我今年就能騎馬上學呢。”

終於,一直悶聲不說話的越之墨被這個話題搔到了癢處,得意地對旁邊的人說道:“騎馬有什麼,我現在都會打馬球了,你們會不會?”話音剛落,趙督察的聲音傳來——

“那個誰,不要說話!懂不懂規矩?”趙督察指了指越之墨的方向。越之墨雖然之前在禦書房也經常被先生勸導過,但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如此訓斥。見眾人都齊刷刷地回頭看向自己,越之墨大為尷尬,憋紅了臉不再說話。

趙督察這才滿意地接著道:“院服、院帽、書包都需要帶齊,不許穿奇裝異服,頭發不許弄得花裏胡哨像個娘們兒……”眾人發出哄笑,林素問雖然不懂他們的笑點在哪裏,卻也跟著嘿嘿傻笑著。

“衣服要保持幹淨,書院內不許高聲嚷嚷,不許追逐打鬧,都聽明白了嗎?”

眾弟子三三兩兩地發出了回應,諸如“嗯”“哦”“嗯哪”。趙督察怒目圓瞪,吼道:“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果然是傳說中的趙督察,平常除了親娘老子,哪有人敢對這些高門子弟這樣凶?不過這麼一吼,眾學子們都被震住了,趕緊齊聲恭敬回答。

“我知道,你們能來這裏,家裏背景都很了不得。但是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家世背景。所以,你們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小子們,聽見了嗎?”

弟子們顯然被這“小子們”三個字給震撼住了,平日裏在家都是寶貝,即使被訓斥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看趙督察不苟言笑的威嚴模樣,也都規矩了起來,收了聲不再言笑。

時辰一到,墨玉大門便緩緩開啟。長安書院雖地處鬧市,但那門打開後映入眼簾的竹海幽徑,顯然別有一番書香幽遠的味道。

趙督察此時又言簡意賅地發話:“排好隊,兩人一排,站齊了。”

人群便窸窸窣窣地調整了一下,林素問往邊上一看,便瞅見了越之墨正站在旁邊。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都別過臉去,一起隨著隊伍緩緩移動。林素問沒走幾步感覺袖子動了動,低頭一看,正是越之墨扯了扯她的袖子,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不大卻有些內疚道:“我想過了,你是妹妹,以後我要多照顧你,和你賭氣,是我的不對,對不起。”林素問“嗯”了一聲,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感覺到她小手的溫暖,越之墨臉上的陰霾頓時散去,樂嗬嗬地悄聲道:“那個先生比從前教我的先生凶多了,該不會打人吧?”

林素問便低聲將之前聽說的關於趙督察的逸事一股腦兒地告訴了越之墨。越之墨吃驚之餘,覺得林素問短短時間內竟然能知道這麼多,不由得對她的好人緣表示十分讚賞。

長安書院有一種樹,在其他地方都不曾見過,明明是參天的喬木,卻開滿了藍紫色花朵,格外與眾不同。這種樹立在石徑的兩邊,枝繁葉茂,如同一道道藍紫色的拱門。趙督察給新生們介紹說這樹叫作藍花楹,隻有長安書院才有,是書院的一大特色,語氣中頗為自豪,連聲音似乎都溫柔了一些。

林素問牽著越之墨,睜著大眼睛,一邊打量著書院內的景色,一邊慢慢隨著隊伍向前走去。因為起得早,此時雲靄才緩緩退去,上午的陽光透過雲邊露了出來,照在這些藍花楹形成的藍紫色拱門上,猶如仙境,讓人不由得心情分外愉悅。而在小徑那頭,一個藏藍色的身影筆直地站著,長發隨風輕輕飄起,一手負在腰後,遠遠望去,猶如站在藍花楹之巔。

林素問抬著頭,目光便死死地定格在了這個方向——她頭一回明白心花怒放的意思便是此時此刻。那個身影雖然遠在小徑盡頭處的禮堂台階之上,隻能勉強看得見模糊的人影,但她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誰。

葉一城。她的葉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