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路前行,但隊伍行進得並不快,想到離葉一城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林素問的腳步輕快得幾乎能飛起來。她嘴角控製不住地高高翹起,眉眼間寫著神采飛揚,甚至喉嚨裏忍不住哼起歌兒來。一旁的越之墨帶著狐疑的目光看著林素問的表現,實在忍不住道:“上個學堂你至於嗎?”林素問也不生氣,隻是轉過身對他吐了吐舌頭,歪歪頭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模樣。
“不要講話,那個誰!”趙督察的這一聲吼,將林素問從自己的世界裏拉了回來,她差點撞上隊伍前麵的人,這才發現大家都用好奇和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和越之墨,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越之墨正滿臉通紅,但目光假裝鎮定地望向別處。
見他這副傻樣,林素問忍不住笑了起來。越之墨臉色有些難看,剛準備說什麼,趙督察的吼聲再度傳來:“你們兩個出列!”
林素問看了看越之墨,又看了看趙督察,目光天真懵懂:“我嗎?”
趙督察麵色很難看,點了點頭。
越之墨眼見入學第一天剛進門就遇到了麻煩,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他年紀不大,倒是很講義氣,主動上前一步,將林素問半擋在自己的身後,毫不示弱地昂起頭和趙督察對視著。笑話,他可以打趣林素問,可旁人是不行的,當然,盡管一般來說他都扮演了一個受氣包的角色,可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爺們兒!旁邊的人見情形不對,紛紛下意識地向旁邊退去,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眼看趙督察的麵色越來越難看,沉得要滴下水來,不是沒有碰到過新生中個把性子頑劣的,可是敢和自己這樣正麵抗衡的小刺頭,還是頭一回遇見。越之墨昂首挺胸,一副凜然就義的模樣。
林素問想起往日裏越之墨一旦發起瘋來的樣子,趕忙使勁拉了拉他的手,輕聲勸道:“若是入院頭一天我們就被趕回去,皇家顏麵何存?”然後自己先向前一步,拱手賠禮道:“趙督察,都是我倆的錯,我們以後不隨便講話啦!”說罷擠擠眼睛,歪頭笑了笑。從前她做錯事情,總是擺出一副這樣的神態,父皇也就做做樣子說兩句得了,今天她自然而然地故技重演。
可一邊的趙督察顯然不吃這一套,語氣更加激烈嚴肅道:“擠眉弄眼,成何體統!出列,給我出列!”
越之墨咂咂嘴,責怪地看了一眼林素問,隨即高昂著頭出列,搶過林素問的話頭道:“她不是跟你都道歉了嗎?還不行嗎?”林素問向來是不吃眼前虧的主兒,從來不把顏麵看得多重要,她趕緊道:“哎呀,是我不對,趙督察我道歉道得不夠誠懇,現在我再正式地道歉好不好?”說罷依舊笑了笑。
趙督察氣得胡子有些哆嗦,怒道:“油嘴滑舌,你們倆,給我快速跑到那裏去!”說罷指了指小徑的盡頭,也就是葉一城正站著的方向,又提高音量道,“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跑!”
越之墨和林素問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心思,越之墨剛剛的無奈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壞笑。他先跑了兩步,然後轉身對身後的林素問道:“快快,來追我啊!”
林素問和越之墨在宮裏頭閑暇時分也會玩你追我我追你的遊戲,聽見越之墨這麼說,林素問二話不說撒丫子狂奔起來,嘴裏還故意大聲嚷嚷道:“我來啦我來啦。”
身後的趙督察和其他新入門的弟子都一臉震驚地站在原處,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把體罰變成了嬉鬧,直至他們遠去,也沒有反應過來。
學院占地頗大,無論是布局還是院內景致都相當精致,小徑一路斜緩向上,盡頭是院中最高的地方。兩人一路追趕嬉鬧,經過了古色古香的藏書樓,經過沒有一顆釘子的拱月橋,一路往上,不知不覺已經行至書院的最高處,回頭能看見其餘弟子們還在行走途中。
待二人到了禮堂跟前,越之墨一路疾跑隱隱有些出汗,站在簷下揮著手扇風。林素問焦急地環視四周,並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失落。回頭望去,長長的道路兩旁上空開著大片的藍花楹。此刻站得高了,更能看得仔細,越發喜歡這花的顏色,真是藍到人的心裏去了,和碧藍的天空相映,宛若畫卷。她額頭沁著汗珠,臉部輪廓在陽光下顯出細細透明的絨毛,粉嫩得像個娃娃,噢,她本身就是個娃娃。她在看著景色,自己也成了景色,這幅畫麵落在越之墨的眼裏,小男孩臉上也露出了溫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