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子卿顯然也被幸福砸暈了頭腦,愣在那裏,竟然忘記接過來。越之墨起初見林素問先跟歐陽子卿打招呼而不是自己有些鬱悶,又聽著林素問絮絮叨叨和歐陽子卿說話,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毫不知情的林素問用送香囊的方式給這把火扇了一把風,越之墨終於爆發了,怒道:“年紀輕輕好吃懶做!被一點點好處就哄得團團轉,這學你上了有什麼用?不如把你關在宮裏,也不至於這樣沒有見識。”這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有些顛三倒四,但是要表達的意思,就隻有一個——越之墨很生氣。
林素問被越之墨這通沒頭沒腦的訓罵,弄得反倒清醒了一些,這清醒並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你越之墨憑什麼罵我?月光下的林素問臉色也不似之前紅潤,有些清冷,不服氣地反問道:“怎麼就是沒有見識了?我倒問問你,除了子卿哥哥之外有誰給我做過五年的功課?你可找到第二個人來?這是一點點好處嗎?這是情誼,你懂不懂?哼,你自然是不懂的,我看是你自己得不到,就眼紅我吧?”林素問在抬杠上從來沒有輸過,這次也不例外。
從幸福和害羞中清醒過來的歐陽子卿,又被林素問這番話感動得無以複加,遂往林素問麵前站了一步,擋住了她的半個身子,衝著越之墨道:“你看不慣我,衝著我來就好,不要和小姑娘計較。”
從前林素問被人欺負,打抱不平的都是越之墨,站出半個身子擋住林素問的也是越之墨,如今他眼睜睜地看見歐陽子卿做著隻有自己才有特權做的事情,心中五味雜陳,腦海中一片混亂,撩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
林素問躥了出來,擋住了歐陽子卿,她琢磨著,若是越之墨和自己打起來,再怎麼著也不會下死手,打傷了自己還能借此不用上課,有更多的時間去找葉宗師。若是越之墨和歐陽子卿打起來,那可是兩人都要下死手的了,歐陽子卿若是被打傷得養個十天半月,那功課誰來幫自己寫?若是越之墨被打傷了,沒法偷溜出去玩,說不定還要幫他寫作業。於是林素問非常熱血地張開雙臂道:“墨墨,你有什麼衝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越之墨氣得眼角直跳,聲音都有些哆嗦:“歐陽子卿,我絕不會放過你!”
三人劍拔弩張之際,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停在了這偌大的空地上,人影被月光投在地上拉得很是修長,馬背上的人一手握著韁繩,聲音從這三人的頭頂上空傳來:“怎麼還不回去?”
葉一城返回長安城十分低調,並未像五年前那樣設宴款待大臣們,若不是這次遇到他,大家也並不曉得他回來。所以這兩人抬頭見到葉宗師先是一愣,這一愣便讓火藥味十足的氣氛冷卻了下來,隨即兩人行了弟子禮問安,垂手立在一旁,便不再說話。沒有行禮的林素問仰頭望著葉宗師,他的身影正好映在月亮之下,原來平常無奇的月亮竟然生得這般好看,怎麼自己從未發現過?
葉一城頷首算是行了師長禮,目光又落回林素問身上,又問了一句道:“怎麼你也還不回去?”目光落在旁邊兩位男弟子身上,微微蹙眉。
林素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生怕歐陽子卿幫自己寫功課的事情露餡,正要解釋,歐陽子卿卻上前一步答道:“回葉宗師,素問妹妹……”
話音未落,一邊的越之墨幾乎暴跳如雷,斥道:“怎麼就是你妹妹了?誰允許你叫的妹妹?”
葉一城的目光隻在這兩人身上一掃,歐陽子卿和越之墨兩人又杠上了。林素問仰頭看他的姿勢始終如一,葉一城衝著林素問伸出手道:“罷了,來,我送你回去。”這話聲音不大,那兩人也未覺得不妥,又繼續抬起杠來。可這話對於林素問來說卻如同一記驚雷,她仰頭望著他挺得筆直的身板,眨了眨眼睛,模樣將信將疑。葉一城的手心往上又動了動:“不用為師送你回去?”
林素問一聽這話醒悟過來,急匆匆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葉一城遞來的手,口中隻道:“用,用,怎麼不用!”話說著,便覺得被葉一城一使勁拉上了馬背。
歐陽子卿和越之墨終於停了下來,見這兩人一馬離去,終於放下了所有包袱,旋即又爭吵起來,這一次兩人吵得倒是頗為痛快,全然不顧已經離開的林素問和葉一城。
坐在葉宗師馬上的林素問,覺得今天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黃道吉日了。她的頭頂能清晰地感受到葉宗師的呼吸。小時候她對他是敬仰、是崇拜,是一種親切的小孩子式的喜歡,但是如今她自覺已經長大,那種親切逐漸被吸引代替。她不覺得世上有誰能代替得了他,放眼天下,葉宗師隻有一個,唯一的一個,正是這唯一的一個人啊,他竟然要送自己回去,自己正不偏不倚地在他懷裏,如果這是五年來等待的饋贈,這真是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