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2章 啟程(3 / 3)

「當然。若非如此,我就不會追隨皇子了。」

「謝謝你看好我……但那種事別在人前說比較好。」

修拉特在麵前揮了揮手。

「當然不會說啊,這種話隻在這裏才說的。」

「是嗎?這樣的話……假設,萬一我獲得一筆財產,就給你一大筆的俸祿。」

「我很期待喔。」

「那麼,」皇子身體一轉,改變談話的對象。

「你又為何要跟隨我,尼姆涅摩。」

尼姆涅摩露出些許羞怯的表情回答。

「因為我喜歡皇子。」

尼姆涅摩聲音微弱地表示,修拉特立刻捧腹大笑。

「噗——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女人還真大膽呢,尼姆涅摩。難道剛剛是愛的告白嗎?但也要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再告白吧。脫掉衣服吧!讓皇子擁入懷中吧!」

不過薩法卡爾卻傷腦筋地不知該回答什麼。

「啊?咦?」

輪流看著修拉特和薩法卡爾,尼姆涅摩發現他們誤會自己的意思,滿臉通紅地搖著手。

「不、不是的,不是那個意思,完全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

笑聲停下來的修拉特認真地望著隔壁的尼姆涅摩。

「我、我很欣賞皇子的思考方式與對符部下的態度,以及洞悉未來的眼光,所以並不是愛慕皇子……而且,皇子對於我這樣山民出身的人也很親切地對待。也就是說,我喜歡皇子的意思是敬愛皇子且對皇子的評價很高的意思……啊!」

比手畫腳著辯解的尼姆涅摩頓時停了下來。

「像、像我這般低賤的人竟敢評價皇子,真是深感抱歉,實在很抱歉。」

尼姆涅摩的頭幾乎埋入雙腿之中,深深地彎腰致歉。

薩法卡爾露出些許的苦笑,對尼姆涅摩說:

「別在意啦尼姆涅摩,我獲得你高度的評價反而很開心喔。」

抬起頭來的尼姆涅摩眼眶濕潤。

「皇子的這種個性,我喜歡。」

鄰座的修拉特作勢嘔吐。

「怎麼看都是愛慕皇子嘛。」

「才、才不是,我沒有。」

「真的嗎?」

「真、真的。」

「昨日白天時,皇子為應付芙蕾雅、史黛拉史特拉與李韻三人不是很辛苦嗎?她們三個都一絲不掛地逼迫皇子要選誰,你最好也趕快脫光光逼皇子做選擇吧。」

「拜托,幹嘛教人家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啊?修拉特。」

大力吞下口水的尼姆涅摩,用嚴肅到令人膽寒的表情詢問修拉特。

「結……結果皇子抱了誰?」

「你別那麼認真,尼姆涅摩!」

「皇子說『我無法從中選出任何一人來。過來吧,你們我全都要擁抱!』就把她們三個帶進寢室內……」

「亂說!」

「好痛!」

身子湊向前的皇子用手刀用力敲修拉特的額頭,修拉特被打得脖子往後仰。

「痛死人啦,皇子。拜托你別打得那麼用力!」

「誰叫你亂說話。」

「咦?不是這樣嗎?」

「咦?你不是在開玩笑嗎?」

「不是啊,我隻是在說傳遞皇子宅邸的八卦而已。」

「你說什麼!」

薩法卡爾煩惱地抱頭。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傳聞……」

「皇子……把三人……」

薩法卡爾訝異地抬起頭,發現望著自己的尼姆涅摩眼眶泛淚。

(哇,多虧亂七八糟的傳聞,尼姆涅摩對我的高評價應該下降了吧。)

薩法卡爾很擔心,連忙解釋。

「不是這樣的,尼姆涅摩。剛剛那隻是人家亂傳的胡說八道啦,沒有一件是真的喔!」

「因為不論選哪一徊都會傷害其他兩人,為避免這情形所以一次擁抱三人?皇子體貼對方的溫柔以及超凡的精力。」

尼姆涅摩雙手搗著通紅的兩頰,低下頭喃喃說:

「超喜歡的。」

看來薩法卡爾的擔心是杞人憂天吧,但是在別種意義上的危機展開。

「要好好聽人解釋啊,我不是說了那根本完全不是事實嗎!」

「唉~皇子那麼多人搶真叫人羨慕啊,而且是被女人搶。我突然很想喝酒。」

修拉特自暴自棄地說。

薩法卡爾說得口沫橫飛,終於讓修拉特和尼姆涅摩了解傳聞隻是傳聞並非事實後,兩人離開房間。

6

「唉,好累。」

靠在椅背上無力地仰望天花板的薩法卡爾無奈地搖搖頭,腦中回想起那些要求一同前往埃魯阿拉的家臣。

(史黛拉史特拉、李韻、芙蕾雅、修拉特、尼姆涅摩、蘇菲與傑菲……雖然史黛拉史特拉願意追隨我是預料之外,但算是開心的失算吧。先不提監視我的工作,畢竟她頭腦很聰明。剩下的都是我所信賴仰賴的人,算是跟我料想期待的一樣。可以的話,再有一個人同行會更好。)

那一天薩法卡爾獨自留在臥房,等待目標人物來訪直到深夜,結果卻沒有人出現。

(那也沒辦法,不想來的人硬是勉強帶上隻會綁手綁腳。況且隻要有那七人在,到了派任地應該還是有辦法的。不對。)

薩法卡爾感覺到睡意而起身,在燭台照亮的房裏來回踱步。

(一定會有辦法的,機會肯定會出現。我所要做的就是避免被中央盯上,在那機會來臨前老實待著,儲備好實力。)

那樣的機會真的會到來嗎?連擁有洞悉未來眼光的薩法卡爾也很迷惘。機會該不會永遠不出現吧,那樣軟弱的想法在腦中騷動著。等同大半臣子被奪走的不明現況,以及完全看不到未來展望的不安,令薩法卡爾心生動搖。不過,他心裏也有在這裏碰碰運氣賭賭看的打算。

(展現實力並不是現在,而是在以後。若非在最佳時機展現實力就沒有意義。)

薩法卡爾壓抑湧入內心的不安,替自己打氣。

(若就這樣在邊境埋沒一生,證明我這男人也不過爾爾。若死於蠻族之下,證明我這男人也不過爾爾。若被皇帝或皇太子身邊的刺客暗殺身亡,證明我這男人也不過爾爾。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幹一場吧,這男人究竟有多少本事,連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能走到什麼地步,連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為了那天的到來,我願意飲泥漿吃泥團。)

當時的薩法卡爾並無成為帝國之君的那種明確野心或目標,他的欲望隻是想在陽光下,站在能幹大事的位置上。

那隱隱約約的欲望被明確的目標取代,已經是日後的事。

7

於是,約定好的五日後——

羅姆尼亞帝國初代皇帝羅姆尼耶斯一世的六皇子,薩法卡爾等於是被放逐離開了帝都,但追隨他的家臣僅七人。聲勢壯闊的皇帝之子即將啟程前往新天地,這樣的光景也未免太寒酸。

帝國正門前,不見任何替薩法卡爾送行的舊識王侯貴族,這情形也是可想而知的。據說薩法卡爾因惹惱皇帝而被放逐至邊境,若替他送行擔心也會惹皇帝不悅,前來送行的隻有輔佐皇帝的宰相凱魯該力。

「薩法卡爾大人,請您保重了。」

身著剪裁合身的直筒袖和直筒褲,唯有帝國最高幹部才準披的紅色披風隨風搖曳,凱魯該力恭敬地向皇子一鞠躬,薩法卡爾隨意地舉下手回應。

「宰相大人也要保重喔。」

「埃魯阿拉路途遙遠,光隻有隨行的人令臣子感到不安,所以替您預備了護衛的士兵,他們也可兼作領路人,請您帶上他們。」

(原來是派士兵來監視我啊,以防我在途中亂來或是逃走吧。)

宰相不可能對等同被驅逐出境的六皇子如此體貼入微,這點薩法卡爾也很清楚。凱魯該力預備的部隊是一百名士兵的中隊,那樣的兵力的確是能趕跑附近那些強盜,但護衛兵突然變成殺害自己的暗殺部隊也不是不可能。

(雖不覺得宰相會做得那麼明顯,但小心為上。)

「宰相大人如此貼心,真不好意思。」

薩法卡爾臉帶笑意回禮。

(真受不了這兩人的爾虞我詐。)

站在稍遠處的馬車旁聽著兩人對話的修拉特,感到又是訝異又是佩服。

(與那位宰相表裏不一地應酬著,薩法卡爾皇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但若非如此,我追隨他也沒意義了。話說回來,發現皇子正與宰相手腕高超地應酬的人……)

修拉特瞥了下周圍的夥伴們。

(隻有史黛拉史特拉吧,但她畢竟是皇帝派來的女人,所以我得振作起來才行。)

想是這麼想,自認對軍事或戰鬥一竅不通的修拉特,這方麵隻能仰賴芙蕾雅、李韻和尼姆涅摩她們了。

(不對,皇子很清楚大家的能耐,所以才會帶上這些人吧。所謂的適才適所。)

修拉特思索這些事時,皇子與宰相寒喧結束,薩法卡爾回到馬車這裏。

「好,出發吧,途中由宰相大人所準備的護衛隊護衛我們前行。」

薩法卡爾向部下們偷偷使了個眼色。

「這樣就安心了。」

「是這樣就好了。」

修拉特輕輕聳肩,芙蕾雅眉尾上吊憤然表示:

「才一百人,有沒有他們都一樣。有我芙蕾雅一人在,就足以擔任護衛的重責大任了。」

史黛拉史特拉一臉了然於心的表情安慰芙蕾雅。

「別這麼說,芙蕾雅,他們也不是自願要跟著皇子的。最重要的是.這一百個人再加上你,合起來不就有兩百人了嗎?」

「也是,或許是這樣吧。」

李韻與尼姆涅摩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打量那些士兵。

「埃魯阿拉路途遙遠,路程非常長,大家別在途中哇哇叫喔?」

「這裏哪有那麼柔弱的人……啊,不對。」

修拉特瞥了眼等候在馬車旁穿著侍女服裝的兩人後接著說:

「那邊那兩人就不曉得了呢。」

他一說完,穿著侍女服的其中一人嫣然一笑低下頭。

「別擔心,修拉特大人。我和傑菲都不是軟弱的人,您的擔憂是多餘的。」

「這樣就好。」

「來吧,皇子殿下,請上馬車。」

蘇菲打開馬車車門,皇子輕巧地坐入車中。

「傑菲,途中就由你照顧皇子殿下。」

「是,姐姐。」

薩法卡爾從開啟的馬車車窗探出臉來。

「實不相瞞,我比較想被你照顧呢,蘇菲。」

「別這麼說,照顧皇子殿下是傑菲的職責。」

皇子神情難過地喃喃說:

「何時決定的啊?」

薩法卡爾放棄似地縮回到馬車裏,穿著侍女服的傑菲坐人馬車中。蘇菲從外麵關上馬車車門,跨坐在身旁的馬匹上,膝上的衣裙向上翻揚,露出白皙的大腿。

坐在馬上的蘇菲背脊直挺,絲毫不顯怯懦。那俊美的姿勢難以想像她隻是一介侍女,這也是當然的,因為蘇菲是能隨同君主赴戰場的戰場侍女,不僅會騎馬,用刀射箭也難不倒她。

「我們也出發吧。」

修拉特一吆喝,四周的夥伴們也一一上馬。

以護衛與領路的一百名士兵在前頭帶領,薩法卡爾與少數幾名隨從離開帝都的正門。由於馬車上代表皇族的旗幟隨風搖擺,行走的商人及旅人紛紛讓道而行。然而,僅止於此,皇子啟程出發的這一幕蕭瑟又孤獨。

8

一名男子悄悄走到目送薩法卡爾一行人的宰相凱魯該力身邊。

「宰相大人,就這樣讓薩法卡爾皇子離開真的妥當嗎?」

「是裏瑟夫德啊。」

雖說裏瑟夫德整個人毫不起眼,但他卻是凱魯該力的親信,能力卓越的秘書官。不僅如此,他也為凱魯該力處理肮髒事,譬如為了陷害政敵而捏造害對方出紕漏的陷阱,有時也會出手暗殺政敵。指揮這些做肮髒事的組織的,就是裏瑟夫德。

「放走那個男人,哪天有可能會成為皇帝陛下或皇太子殿下的絆腳石吧。」

「那也無可奈何。陛下告誡不能出手,所以無法出軍弄他。」

凱魯該力既然這麼說,裏瑟夫德也沒其他辦法。

(但這樣真的好嗎?薩法卡爾大人被驅逐到邊境城市,的確是了了一件麻煩事,但從長遠的眼光來看,不就是將長翅膀的老虎放走了嗎?)

裏瑟夫德實在無法消除這樣的危機感,而且也不覺得凱魯該力會忽視薩法卡爾的資質,但既然主人說不能出手也隻好乖乖聽從。

裏瑟夫德雖向主人提問卻不能給予意見。裏瑟夫德正決定不再去想薩法卡爾的事時,卻聽到凱魯該力喃喃自語。

「可是啊。」

臉朝前方看似在自言自語,但裏瑟夫德立即明白他是在對自己說話。裏瑟夫德將全身的神經集中在耳朵上。

「到埃魯阿拉的路程很長,且愈接近邊境治安愈差,已滅亡的國家士兵成為盜賊襲擊旅人的事情也常有耳聞。帝國治安的負責人聽來可能覺得刺耳,但在這麼廣大的國土上全派駐軍隊根本不可能。」

凱魯該力彷佛在講述一般的事情,但他的本意並非如此。他想表達的是「因為強盜會襲擊旅人,皇子一行人有可能遭到攻擊。」如果連這點程度都揣測不到,就無法擔任宰相秘書一職。

裏瑟夫德再更進一步地推測。

皇子一行人可能遭強盜攻擊→他們被攻擊也無可奈何→攻擊吧。

換言之,凱魯該力真正想說的是「因為不能發動軍隊,由你的組織佯裝是強盜的攻擊,殺掉皇子吧。」

雖然裏瑟夫德解讀出主人真正的意思,但暗殺皇子是大事,為防萬一最好再進行確認。話雖如此,又不能大剌剌地問「要暗殺皇子嗎?」,做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行為,肯定立即被斬首。凱魯該力隻是在談論一般的情況而已,所以裏瑟夫德也要以一般的狀況來回應不可。

「皇子殿下一行人肯定攜帶大批的金銀財寶吧,在強盜眼中該不會是最佳獵物?」

「我不曉得薩法卡爾大人帶了多少財物上路,但在強盜眼中的確是很具吸引力的獵物。為防萬一我才派百名的士兵護衛,但據說安布羅州與東邊境州都有山賊的巢穴,一百名的護衛兵應該不夠吧。」

(錯不了,凱魯該力大人是要我佯裝安布羅州賊窩裏的山賊來暗殺皇子!)

裏瑟夫德內心因付予的重大任務亢奮不已,但不論表情或聲音都沒透露出絲毫情緒。他用平時恬淡的口吻回應主人。

「您很擔心吧。」

「當然,現在隻能祈禱薩法卡爾大人一行人能平安到達埃魯阿拉。」

「雖然冒昧,但我也想替大人祈禱。」

「倘若發生什麼事,就要著手替安布羅州進行大掃除了。」

凱魯該力的呢喃令裏瑟夫德獲得另一個靈感。駐守在安布羅州州都的是四皇子,宰相肯定是打算殺了薩法卡爾後,再來個回馬槍肅清四皇子。因不理會殘敗士兵與山賊出沒害六皇子遭到殺害,以未能對這般重大罪行防患於未然作為失政的把柄。

(此人真狠心,但這才配當我的主人。)

心中雖這麼想,但四皇子跟裏瑟夫德一點關係都沒有,毫無利益糾葛,所以他對四皇子的死活根本不在乎。

「裏瑟夫德,著手下個任務吧。」

「遵命。」

深深鞠躬後裏瑟夫德直接轉身,抬起頭踩著悠哉的步伐返回來時路,一邊在腦中安排暗殺薩法卡爾的計劃。

瞄了下秘書官的背影,凱魯該力立刻將視線拉回來,直勾勾地看向前方。薩法卡爾一行人的身影成了一團小點,消失於平原的彼方。

(誰叫您這人那麼危險,為了皇太子殿下,隻好請您從舞台退場了。)

凱魯該力的女兒為皇太子的正妃。

隻要皇太子順利繼承皇位,皇太子與女兒所生的孩子代代登基為皇,他就能發揮皇帝祖父的權勢。

(站在孫子背後輔佐幼小的皇帝,不就等同於世界在老夫手上了嗎?)

一想到夢想實現的景況,就感受到陶陶然的幸福感。

(皇帝陛下先將帝國打好基礎,皇太子殿下接著成為皇帝,最後女兒產下的老夫孫子成為帝國的主人。如此一來,也能靠老夫的手間接撼動整個世界,為此這雙手沾血也在所不辭。)

宰相凱魯該力平時沉穩的表情消失,險惡的眼神注視著彼方。

(妨礙皇太子殿下的人,隻好一一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