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大姑娘又對簡大掌櫃說:“對方是江家的?”
“是。”大掌櫃說。
“……他們家沒什麼後台,以前聽說靠的是副總理那邊的路子,可是你說,人人都知道,副總理最是節儉,也不愛財,結交他這種隻能上供的二流角色做什麼?”
簡大掌櫃看著他們東家。
簡家是半新式的世家家庭,掌家的就是這位大姑娘,不過她現在常年往國外去。他其實時常困惑,明明這位大姑娘是世家老太夫人親自教導的,怎麼長成了這個性子,聽說在外麵,還給自己改了個不中不西的洋名,叫簡妮!
不過,老人心裏自有老人的堅持,他們隻叫她大姑娘,就算她甩臉子不高興,他們還是這樣叫。
恭敬,倒是是一如既往,打心裏有。原因是論手段,大姑娘實在是了得,出了這種事,他們根本就不用擔心,隻要她不生氣責怪,至於吃虧這件事,他們根本不用想,因為曆來,想讓他們大姑娘吃虧的,那到最後都得哭著回去。
簡妮不知道大掌櫃心裏七上八下的彎彎繞繞,走過去用鞋尖碰了碰那個動都不敢動,手腳已經麻木了的孩子,“你,過幾天再聯係他們一次,直接問他們,為什麼給你打眼的東西?”
四醒低著頭,手捏的死緊,這行有出門無悔的行規,去問這個,太棒槌了,大姑娘後麵一定還有話。
就聽她又說:“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最後你就說,算了算了,好在東西都轉手了,記得說,出手了個好價錢……告訴他們,以後如果有東西,你們包坑……不過,需要他們親自送過來。”
這是大手筆,包坑就是一坑出來的東西,論件他們都要。
簡大掌櫃毫不懷疑,對方一得信,一定日夜趕工,趕緊回再“出土”幾個墓葬群。
世人皆躲不過一個貪字!
簡大掌櫃有點明白了,“當家你的意思,是把他們騙過來?”
簡妮點頭,又用鞋尖碰了碰四醒:“記著提一下,最好是他們當家的能過來,就說你們當家的,很想認識一下。”
簡大掌櫃低聲詢問:“如果不願意過來呢?”
簡妮知道這是大掌櫃擔心自己的侄子,走到圓桌前坐下,小丫頭端起茶壺給她斟了茶,她看著青瓷茶盅裏的茶湯,又掃了一眼跪得老實的四醒,到底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就把話又說得白了些,“不來也沒關係,能和他混飯吃的,出了事他就不能不管!這行裏有這行的規矩!”
四醒點頭應著,不敢抬頭,隻敢看著大姑娘長裙的花邊,她腳上穿著西式的白皮鞋,剛剛那鞋尖碰了碰自己,再一眼看過去,白鞋邊上嵌著三顆亮亮的小水鑽,他趕忙閉緊眼,再也不敢亂看。
就聽大姑娘又說:“到時候給大帥府去個電話,等他們人一到,讓連人帶東西全都給扣下,不出二十萬現大洋別放人,全當軍費吧。”
四醒心裏砰砰砰地跳起來,簡大掌櫃也結巴著說:“當家的,不是和他們談嗎?”
“談!”簡妮拖著音,喝了口茶,晃了晃腳,臉上有股和氣質不相符的賴皮勁,“當然談,打趴下了再談,不然人家不服氣咱們,對人家多不公平!”
說完她站了起來,懶洋洋向外走,“好了,就這樣吧……我新弄回來了幾個方子,這次一定跟著他們看,看能不能燒出來那驚世的汝窯。”
小丫頭端著茶壺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看!這就是他們的大姑娘!
簡大掌櫃連連點頭,大姑娘和大帥府的關係可不是一般二般……想到這裏,他都有點同情姓江的了,鬧不好這次後,他們就可以徹底休息了。
一月後
四醒在門房收到信,歡天喜地的跑到簡大掌櫃那裏報喜,“他們,那幫江北佬,派人送了三倍的賠款給咱們,還有好大幾車年禮過來。”
簡大掌櫃嘴角含笑,“這算什麼,那筆軍費已經差不多把他們連鍋端了,後麵幾年,他們都別想翻身。”
四醒激動地向後院跑,“我給大姑娘說說去。”
“回來!”簡大掌櫃訓斥他,“後院是你隨便去的?”
四醒的臉皺了起來,“我想大姑娘高興高興。”
簡大掌櫃撫須笑起來,“高興呀……是啊,要過年了,那她在看工人出窯呢,你去吧。”
四醒一把抓起桌上的禮單,笑著向外跑。剛跑出門口,就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遠遠聽到有無數人驚慌失措地喊聲:“炸窯了,窯塌了!”
“大姑娘大姑娘還在裏麵!”
“掌櫃的!”一陣亂響,屋裏傳來小丫頭的驚呼聲。
四醒手一抖,那燙金的禮單晃悠悠落了下來,隨著風,飄了幾下,落在了一塊幹淨潔白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