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細雨淫靡，連月不見光，頭沾濕無可避免，連帶著心情也陰霾重重。與名字完全不相符合的城市，從沒斷過雨水，就像天上開閘泄洪似的，整個人都快發黴了，蔫壞了。
這是一個夏日的午後，連綿數日的雨終於有了停下下來的趨勢，空氣中卻依舊帶著悶悶的低氣壓，潮濕得惹人厭。
顧野大四這年來到了市裏。在一家不算大的公司實習。租了一間離公司不算太遠的房子，小半個小時的公交車程。來到這個城市已經小半年了，基本習慣了公司與暫居地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方式。心情卻因這天氣的原因未曾見得明朗。不到三十平的小居室，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家具一應俱全，一個人住倒也足夠了，基本的小家電倒也有，是原來的房東留下來的。其實那位房東也算他的熟人，算大學打工期間認識的學長吧，所以他才能以這個價位就租到這個房子。而今不算寬敞的小陽台晾滿了衣物，使得光線更顯昏暗。不得已，搬到朝陽的那間房，用幹燥器將不常住的房間弄幹，伴隨著日漸晴明的天氣，心也隨之溫暖和煦起來。
顧野雖不是特別挑剔的人，但也不是願意委曲求全的人。他很享受一個人的靜謐安逸。時間靜靜地走，他卻每時每刻都很充實。這兩年日子過得不錯，打工加上之前的助學金獎學金，算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他於是在閑暇時寫點東西或是旅行。自然騎得是山地自行車，他還不至於有買賽車式摩托或小轎車的閑錢。去不太遠的地方，或是純粹漫無目的的閑逛。集子倒還沒出，倒是有投過不少稿子，獲了一些獎，但他都沒有出麵去領。最開始的時候，隻是單純的寫滿一個本子，堆在家裏的櫃子裏，沒有外顯的欲望，隻是想給未來的自己看，留點存在過的痕跡，很普通又幼稚的想法。
沒人知道他有點精神病，經常會記憶錯亂，這與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有關。加上家境的關係，他一直與人交往很少，生怕暴露這點，而且保留了寫日記的習慣，所以還未曾顯露。他的情緒其實極易受到外在的影響，特別是天氣，說到底他與旁人的交流也不算多，便隻有這種總是客觀存在的事物擾亂心緒吧。
市區倒不是不好，但總有些不屬於自己的感覺，加上他更喜歡鄉下老宅的繁星滿天，春和景明。但是許多年過去了，隻怕都荒蕪了。他租住的房子在近鄉的郊外，夏夜高速公路上沒完沒了的車嘯，混雜著混沌濁熱的氣息，讓人很焦躁，這不是他能忍受的。這越發促使他想回去。
日複一日的重演，慢慢變得厭倦。連天氣都重複不變，孤單趁月色侵襲。本以為離開可以緩解一切，但熟悉的夢境仍未褪色。無法麵對不該有的期盼，於是放逐赴上單人旅途。奢求的解脫被禁錮於原地時間之外。孤獨、不安、疼痛，纏繞糾結成網，網住命中人。兜轉、滯留，攜滿身塵埃，在最初的地方見最後一眼。太想放下，釋懷之前就得再回去一次。
所以再又熬了半年之後，他又回到家所在的城市，E市，幹淨簡單又普通的小城，起碼交通更為暢達，人情也更加溫暖。這期間是住在公司宿舍裏的。不得不說，對那個充滿太多回憶的家，他還是有些懼怕的，那麼多夢靨纏身、孤苦無依的夜晚，在那裏產生又消亡。
這一年，他二十三歲。從那個城市回到自己的城市的這天，天難得放晴，心情稍微舒朗了些。要帶走的東西不多，房子暫時先保留著，多一個落腳的地方而已，主要是房東學長說不介意，他家在這個城市有許多房產，不差這一間。可他自然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