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拉郎配 (之四)(1 / 1)

錢大心裏盤算,他媳婦哭了一天,一定沒心思做晚飯,不如先帶著這孩子找家館子吃一頓。

錢大扛著麻袋領著蟲蟲進了家酒店,因為是招待新姑爺,所以雖說就兩個人,也叫了一桌子好菜。蟲蟲餓急了,也顧不得客氣,埋頭大吃起來。

錢大笑咪咪地看著蟲蟲心想,“這孩子可真能吃,好胃口!人也大方,不象小戶人家的孩子扭扭捏捏的。”這時,他想到了靠牆放著的麻袋裏還有一新姑爺呢。他想要是把那孩子放出來,沒準就讓他跑了,還是讓他在麻袋裏委屈一會兒吧。

吃飽喝足,剩下的飯菜讓店小二用荷葉打了包。錢大扛起麻袋和蟲蟲往家走去。

“大叔,你扛著麻袋累不累,要不我來幫你。”蟲蟲看著錢大肩頭那一拱一拱的大麻袋,以為裏麵裝著頭豬或者是隻很大的大肥狗。

“不用,不用,大叔自己能扛動。”錢大心裏暖洋洋的,心想多好的孩子,還知道心疼人。比大妮二妮強,那倆個丫頭片子被她娘慣得不能個樣子,當然,自己這個做爹的也沒少慣她們。哎呀,這麼好的孩子是配給大妮呢還是配給二妮?要是倆個丫頭搶起來可怎麼辦?沒事,到時候叫她倆人抓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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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門一推就開了,“大妮二妮,孩子她娘,快出來,瞧我領誰回來了?”錢大一邊朝屋裏喊一邊卸下肩上的麻袋。

錢大媳婦娘兒三個聞聲而出。做母親的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孩子,“好機靈的孩子!”從她的語氣中聽得出她心裏的驚喜,本來她以為好的男孩子早被手快的搶走了,能弄回個歪瓜裂棗來就不錯了,沒想到竟還能找回個這麼可愛的大眼睛男孩。而且,這男孩不是用繩子綁來的,而且高高興興自己走來的,這說明他這是純屬自願。錢大媳婦雖自認為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可這“拉郎配”她私底下總覺得有點兒懸,你說強拉來的女婿到時候能不跑,要是跑出去報了官說是綁架人口,可怎麼辦?這一點她丈夫對她拍著胸脯打了包票,“你女人家不懂,自古法不責眾,一人兩人這麼做那叫犯法,人人都這麼做那樣風俗習慣,這事啊連皇帝都管不了。再說了,這事也是皇帝弄出來的,要不是選美長安城能亂成這樣嗎?”雖說家裏沒外人,可說到皇帝,錢大還是壓低了嗓子。“自願好啊!俗語雲,強扭的瓜不甜。”想到這兒,她打心底裏高興。

“這孩子叫蟲蟲!”錢大親熱的扶著蟲蟲的肩膀把她介紹給大家。“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直覺沒有錯!蟲蟲想,這戶人家要收養她。

“唉!”蟲蟲在心底裏一聲歎息,她似一塊石頭落了地,自己總算暫時找到了棲身之所,不過心裏還是沉甸甸的,一點兒也不輕快。她知道,在這兒生活不比在自己家能無拘無束,更不比跟著老叔時的無法無天。

這時錢大說“還有一個呢!”說著把麻袋解開,隻見從裏麵鑽出一個細眉細眼的黃衫孩子。錢大媳婦一見哭笑不得,這孩子她認得,不是別人,正是下午被她大哥捉來的小太監。

可不是他,隻聽這孩子邊往外鑽邊說:“我是小太監林小七,我一向在羅夫人跟前伺候,今兒早上,羅夫人憶起小時候在豐樂坊東門往左第五條巷子口的胡餅鋪子裏的胡餅……”原來錢大媳婦的大哥將他護送到宮門口便回去了,林小七卻沒有馬上進宮,他想,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還得給羅夫人買胡餅去。他提著金花漆食盒一路走來,隻見路上到處都是拉人的,嚇得他心驚肉跳,一路上左躲右藏,到底沒藏好,還是被人捉了。

錢大一聽這孩子是太監,傻了眼,一迭聲的“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他出去跑了一趟,知道拉郎配的艱難,現在叫他再去拉一人來,談何容易,況且,天就快黑了,遠處傳來“咚咚”的鼓聲,各處坊門即將關閉,長安城的夜禁按時開始了,再出去拉人已以不現可能。

大妮二妮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一扁,“哇”的哭起來。今天對她們而言,實在是意義重大。早上舅舅一來,家裏就亂成了一團,而且她們知道,整個長安城都亂了,太平盛世成了亂世。真是太有意思了!往昔,她倆隻不過是小小孩童,所有對她們的關注,從沒有超出兒童的範疇。可突然間天翻地覆,大人們竟然滿大街的給她倆找女婿。真是太有趣了,這一切好象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竟然都是真的。在這成人們真實的遊戲中,她們幼小的心靈真切得感覺到了自身的存在,所以她倆本能的也投入到角色中。“我們不要小太監,我們不要小太監。”她倆噘著嘴跺著腿哭喊。其實她倆還小,哪懂什麼是太監。

這時,聽到兩個小女孩都不要他,小太監林小七嘴一扁,也“哇”的哭起來。在宮裏,常有宮女姐姐逗他玩樂,,所以他對老太監們的諄諄教誨並不在意,可現在,他不得不相信——原來做太監真的沒有女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