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菊花知多少(轉)(1 / 2)

引子他成名很早。

十八歲那年,敗在他筆下的高手,其數不計。

他是江湖中風頭最勁的少年劍客,以筆為劍,以劍為筆,譜寫出武林不朽的詩篇。

而現在,他怔怔地立在南山腳下,身周,是一大片絢爛的花海。花,是ju花。素,而麗。這是他栽的菊,一片血紅的菊。江湖人說,這些ju花的丹朱,是被他擊敗的豪客們染紅的。

雲何色殷紅,殉道夜流血。

顏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一個不算美,卻非常有才的女人。

她的筆像詩,詠罷春花,寫盡秋月。

江湖人都知道,她是他的紅顏知己。

某日,春風社。

她破門而來,手執劍筆,氣勢洶洶。

他正伏案,望見她,筆下一顫,一滴墨掉落在紙上,化開,如淚。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她冷冷地說。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他扶著案,想站起來,腿卻有些不聽使喚。

“你還有什麼話說?”她問。

他沉默。

初秋,天有一些涼。風從窗外吹來,拂起他額前些微的發絲。他的麵孔很蒼白,眉睫和嘴唇,都泛著不正常的白。還有他的眼睛,淡淡的,透著寂寞的光。

顏歎了口起。

“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好友,是一個君子,想不到。。。”她說,語氣略有些哽咽,“站起來,像一個男子漢那樣,拔出你的筆——我知道你的實力,但我希望你在我的劍下,死得有尊嚴,因為我們曾經是朋友。”

他仍然沒有站起來。

因為,他不能。他不能在站起來之後,仍然仰視一個女人,一個被他虧欠的女人。

他隻有一米五二。

“你沒有證據。”半晌,他輕輕吐出這五個字。

顏一怔,仰天長笑起來,笑得很響亮,也很輕篾,這洋溢於表的輕篾令他渾身發燙,他甚至感覺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但他不敢憤怒,也沒有資格憤怒。

“是啊,我沒有證據。你有才名,我不及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沒有人會信我,沒有人!”顏笑罷,忽然反手刺出一劍!

劍來得很快!

他隻覺眼上一陣劇痛!眼前,仿佛綻開了無數朵絢麗的朱菊,終於化為一片混沌的血紅。

耳邊,隻聽得顏冷冷說道:“我不會廢了你的招子,你還要靠它寫字。我要看看,除了抄襲,你還能寫出些什麼來!”

聲音漸漸去遠。他摸索著,摸到床邊的梳妝鏡前,掬起一把水,輕輕地擦了擦眼睛。

他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變成了雙眼皮。

寒,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人的名字,一個男人。

此時,他正在長安最出名的醉白樓上,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烈酒入喉,身子仍是寒的,因為寒是他的名字。

他的麵容還很年輕,細膩的皮膚、明亮的招子,俊逸而孤傲。他甚至還是個少年,但如果有誰叫他少年,他會毫不猶豫地拔出劍。

因為在他心裏,自己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責任、有抱負的男子漢,他不會像“那個人”,永遠都拒絕長大,在做出一次又一次卑鄙的事之後,仍把年輕當作自己無恥的借口。

現在,“那個人”的信靜靜地放在他麵前的酒桌上。信封上寫著幾個字“寒年兄親啟”,字很醜。

寒吞了一大口酒,他左手執杯,右手不住地把玩著一柄長約筆餘的小劍。

忽然,他用劍尖挑起那封信。

沒有拆,僅內力在劍上微微地催吐,刹那,信已被撕裂成一把細碎的雪花,順著酒樓上的穿堂風,飄落在煙雨中的長安街上。

坐在他對首的女人,忽然咯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如煙雨迷離。

“你心裏很苦,是麼?”寒的聲音卻不寒,沉沉的,甚至有些溫暖。

“沒有願意幫我,除了你。”女人癡癡地說:“我們素昧平生。你是江湖上成名的劍士,他是武林中風頭正勁的少俠,而我,我隻是一個為生活苦苦掙紮的小人物,你卻願意幫我。”

“因為我相信你。”寒淡淡道。

女人的眼睛濕潤了。

因為我相信你!

短短的六個字,卻解開了她心中良久以來的怨憤。此時,她心中的委屈宛如洪水般湧上喉頭。她想大哭,卻嚎不出聲音。靜默中,兩行清淚緩緩滑落她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