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主也是識貨,接過書喜形於色,不停道謝,連讚霍儀豪爽。誰知這幫主英年早逝,繼任教主俅千仞甘做金人奴才,一部《武穆遺書》惹來多少江湖風波!此書終被“東邪”黃藥師之女黃蓉、女婿郭靖在鐵掌峰禁地幫主遺骸前覓得,二人據守襄陽抗元三十餘年,令世人所景仰。此乃後話。
霍儀又問那幫主道:“我有一件事,至今入墮雲霧,你說我們和那嶽珂一家到底誰對誰錯?”鐵掌幫主哈哈笑道:“嶽家精忠報國,萬民敬仰,我不敢說錯。”
“那麼就是我們兵諫錯了?要不怎麼會和嶽家兵戎相見?”
“哈哈,我從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錯,北伐抗金乃萬民所願,此乃大義,要錯就錯在這皇帝和那幫奸臣身上!”
霍儀一想,華鼎山、範致虛乃至林慕寒這些人物都以抗金為己任,難道他們都錯了?看來這幫主說得不錯,我大宋七千萬子民,怎能甘為異族奴才?其時宋代隻算男丁就有人口近七千萬,實是前代所未有,此數直到清乾隆年間方始超過。那幫主看霍儀還在想,大聲道:“你我大丈夫,一生當建功立業、快意恩仇,不似這般心事重重,長噓短歎。”霍儀一聽,心中大石落了地,朗聲笑道:“大哥所言甚是!”
鐵掌幫主與他手掌一握,笑道:“胸中之不平,可有借酒消之;世間大不平,非刀劍不能消也!”
霍儀心裏“噔”地一下,這句話自己也曾聽說過,自己死讀了書本,遠不及這刀尖上搏命的漢子見識深刻,此番江湖遊曆,結交恁多江湖豪傑,閱曆大增,心下無比暢快。
眾人吃了飯,將船錨拋到海裏,提趙擴到船艙,見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已經端坐正中。一個身著龍袍,一個身著侍衛官服,樣子都有些古怪。
趙擴連驚帶嚇,又是暈船,隻剩下半條性命,趴在地上如同一堆爛泥。那穿龍袍的老漢見狀,大罵道:“不肖子孫,這般沒用!”鐵掌幫主見了,叫人給趙擴看座,趙擴卻不敢坐,站在當地,低頭垂手。那老者又道:“趙擴小兒,你可知我是誰?”趙擴抬頭掃了一眼,見那老者幹瘦,須發花白,足有八十多歲,囁嚅道:“不知。”那老者爽朗一笑:“欽宗皇帝是我父親,我是太子趙湛。”
趙擴一驚,徽欽二帝當年被金人掠走,帶著王公大臣百工倡優三千多人,當時太子趙湛同時被扣,難道這人真是當年太子?趙湛笑道:“算起來我是你爺爺,當初要是沒有靖康之難,今天還哪有你這小兒做皇帝?”趙擴直說“是,是”。
“先皇先父被掠之時,我是終生不能忘懷,引為終生之奇恥。那是整整七十年前的事了,金人進城按宗簿點名緝捕,少有人逃脫,我隨父皇一路被拘北上,大宋百姓跪倒路邊,哀號遍地,此情此景令人至今思之心碎!金賊粘罕、斡不離將汴京根刷殆遍,大宋二百年府庫蓄積為之一空!我們遺老遺少三千多人一路淒淒慘慘、哭哭啼啼,行了三個多月才到上京,路上金人百般ling辱刁難,牛馬行轅難以補給,夜雨趕路,一日不停,常三五日不見村舍,夜間金兵守備森嚴,無人逃脫,到得金都所剩之人不足一千……金人令我等素衣參拜金人祖廟,又封上皇為昏德公,封父皇為重昏侯,取笑先祖一昏再昏!炳哈哈哈……”趙湛的笑聲無比苦澀。
“後來所受ling辱遠不止這些,金人將九百多大宋遺老發配到韓州,給土地十五傾耕作自給,逢喪祭節令賜我們財物酒食,哈哈,你猜怎麼著?即令我等寫下謝表,寫不好重新寫過……”趙擴在一旁仔細聽著,這謝表自己少年時候還曾看過一些,都由邊貿榷場從金人手裏重金買回,父輩們當年就是通過謝表知道徽欽二帝在金朝的一些情況。
“後來,祖父和父皇又被發配到五國城。除太後和母後外,隻有這位曹大人等三人隨從,我們八人乘船北行了整整四十六天!”趙湛身邊的曹大人想起往事,眼圈已經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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