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年間,杭州城的紅頂商人胡雪岩,可謂江南首富。他官至朝廷三品頂戴花翎,致力於江南開銀鋪,經絲綢,建商務洋行,生意鼎盛時期,整個蘇、杭,仍至大半個江南的大小布莊、銀號,全都掛著他胡雪岩的招牌,他所開辦的“胡慶餘堂大藥房”,同期與北京的“同仁堂”相媲美。每日所進的銀錢,要八匹騾子、十匹馬才能拉得動。
胡雪岩的大半生深居在杭州城裏,他身邊雖然美女如雲,卻不往花街柳巷裏尋開心;出門有八抬大轎相迎候,又不丟布衣馬褂的混入百姓間。心血來潮時,也弄個鳥籠子提在手上觀花、遛鳥、逗雀兒玩,十字路口偶爾遇上個敲鑼耍猴賣藝人,他也能伸長了脖子看上半天。
這天午後,胡雪岩來到西子湖畔的觀前街閑遛達,一家新開張的茶樓,引起他的興趣,高高揚起的幌子上,別出心裁地寫著四個大字——父女茶樓。
胡雪岩感到新鮮!這杭州城裏大大小小的茶館、茶社、茶莊不下百家,可人家大都選其一個“春”字,或是借助西子湖的美景來做招牌,比如“迎春茶館”、“春來茶社”以及沿湖而居的“望湖茶樓”、“觀湖茶莊”等等,可這“父女茶樓”又是為何而來呢?莫不是那茶樓裏的老倌深諳茶道,小女子年輕、水靈、漂亮,以此添秀,招引茶客?胡雪岩一時興起,走近那家茶樓,掀開門簾,隻見裏麵茶客不多,卻也幹淨、利亮,他便大搖大擺地選在靠窗的一個尚未有客的茶桌走過去。跑堂的店小二看有客官來,老遠就扯開嗓子,高喚一聲:
“來客嘍!——”
就在那清脆而悠揚的叫喊聲中,一個係著花兜肚的年輕女子,秀發間紮一個白底藍花的包頭巾兒,端著各類茶點,閃身從裏麵的耳房裏出來,走到胡雪岩跟前,問一聲:“客官,喝什麼茶?”
胡雪岩看這女子,二八的年紀,楊柳細腰,一張粉嘟嘟的小臉上,好像著意塗上的三月桃紅一樣媚人!便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她,似乎忘了他此番是來喝茶的。
那女子看胡雪岩目不斜視地硬往她的臉上盯,竟然俏皮地冒出一句:“看什麼看,問你喝什麼茶呢?”胡雪岩輕“噢”了一聲,笑笑,問:“怎麼,看都看不得啦?”那女子認為遇上個無賴,當即耍起性子,櫻桃小嘴一噘,端著茶盤,轉身回到內房去,不搭理眼前的客官了。
胡雪岩弄了個“冷場子”不說,那女子回到內房後,還“鸚鵡學舌”,把他的老父給鼓動出來了。
接下來,再來“伺候”胡雪岩的,便是茶樓裏的掌櫃,也就是那小女子的父親,一個笑裏藏刀的,五十有幾的老倌。他也不曉得眼前這位布衣茶客,就是杭州城裏大名鼎鼎的紅頂商人胡雪岩,老倌來到胡雪岩跟前,不卑不亢地問道:“客官,是來喝茶?”那話裏的意思,如果你這位客官不是來喝茶的,那就請你出去吧,別在這裏胡鬧。
胡雪岩從老倌的臉色和話語裏,感受到一種被人驅趕和戲弄的羞辱,惱怒之中,想說出他的身份,嚇死對方。可轉而又想,他今天這身貧僧一樣的打扮,既使自報家門,又有哪個會相信他就是杭州城裏赫赫有名的紅頂商人胡雪岩呢?也罷,胡雪岩強壓住心中的不快,原想要一杯茶來壓一下心中的窩囊氣,又覺得今天這事情弄得他挺尷尬,再好的茶,也品不出滋味了,隨手輕抖了一下長衫,一言沒發,起身走了。那老倌隨即跟了一句不陰不陽、軟中帶刺的話:“送——客!”
店小二又跟著幸災樂禍地扯了一嗓子:“送,客——!”
這一來,可算是折盡了胡雪岩的臉麵。
當天晚上,胡雪岩回去以後,滿臉不快地把管家叫到跟前,挑明了要收那“父女茶樓”裏的小女子為妾。管家納悶:是什麼樣的女子,讓老爺這般動心?胡雪岩不想跟管家多言,囑咐他快去找一個巧嘴的媒婆。言下之意,他就認準了那“父女茶樓”裏的小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