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元年,黃河在蘇北豐縣蟠龍集決堤。一時間,洶湧的黃河水,勢如破竹,所向披靡。所到之處,莊稼被淹,房屋被毀,民不聊生。幾乎是眨眼之間,昔日擁有漁米之鄉的微山湖西岸的豐、沛一帶,變成了一片水天相連的汪洋。當地殘餘下來的災民,見往日的家園被大水吞沒,紛紛攜家帶口,背井離鄉。
五年後,即公元1856年,黃河又在山東蘭儀縣境內決堤。肆意泛濫的黃河水,更加瘋狂地摧毀了蘭儀縣百姓的家園,數以萬計的蘭儀縣災民,如同當年豐縣、沛縣的災民一樣,拖兒帶女,扶老攜幼,棄家而去,遠離被洪水淹沒的故土,一路乞討,來到沛縣微山湖岸邊時,發現五年前黃河泛濫過的地方,留有大片的灘塗可供耕作,便就地支起“地籠”,在此墾淤為田。
這期間,當初逃離的沛縣災民,聽說自己祖祖輩輩居住過的地方,被一幫異鄉人占領,紛紛奔走相告,重返家鄉,要奪回昔日的家園。
而此時,山東蘭儀縣來此墾淤為田的災民,已經看重了微山湖岸邊的漁米之鄉,大批的蘭儀災民在此處建起了房子,配置了耕牛、農具,以及到微山湖裏捕魚捉蝦的船隻、漁網,豈能輕易離去。
可卷土重來的豐、沛兩縣的災民,怎能容忍異鄉人在他們祖輩留下的土地上耕作呢?雙方發生械鬥之後,棒棍刀具相擊,打得血肉膜糊,打死打傷數千人。後期,婦幼皆兵,各自組成上了上萬人的團隊,要決以死戰。
消息傳至官府!徐州道台王夢鈴不敢怠慢,親臨現場平息動亂,但,收效勝微!見雙方災民打紅了眼,他早已置生死而不顧。王夢鈴慌忙給朝廷上報奏折,請求朝廷出兵平亂。
而此時,奉命鎮壓撚軍的曾國藩,正好駐守徐州,皇上接到王夢鈴的奏折後,理所當然地想到了曾國藩,一道禦旨下來,指定曾國藩親自督辦此事。
曾國藩接旨後,不敢怠慢!連夜召見徐州道台王夢鈴,問明了事情真相,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曾國藩思來想去,覺得眼前的事情,並非是誰去誰留的簡單事情,它已經上升到家族、民族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可此類事情,是民族之間的內部矛盾,並非與他這個三省軍務總督有多大幹係。
也就是說,此時的曾國藩,雖然軍權在握,可那是對付與朝廷為敵的撚軍,他不能把槍杆子對準普通的老百姓。
無奈之下,曾國藩想出一計,從他手下的湘軍中,挑出部分士兵,由徐州道台王夢鈴教他們學說山東話,並脫下他們的湘軍服裝,悄悄地伴成當地撚軍的奸細,混入蘭儀災民中。好在,當時,蘭儀縣湧來的大批災民,相互間並不是十分熟悉,撚軍趁機而入,混進災民中,先是幫助蘭儀災民與豐縣、沛縣災民一起械鬥,暗中卻動員其年輕、好鬥的青壯年加入撚軍隊伍。
那幫山東蘭儀縣湧來的災民,大都是被洪水衝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聽到會說山東話的人,就認為同鄉,一家夥容納了一大批湘軍的“奸細”,並被“奸細”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蒙蒙朧朧的加入了撚軍的花名冊裏。
此時的曾國藩,一看時機成熟,以鎮壓撚軍為名,把蘭儀縣一方帶頭鬧事的頭領和部分青壯年,以參入撚軍為罪名,把他們一一抓起來,揚言:要交給官府懲辦,實則是要把他們送回原籍。因為,湘軍帶著那幫“撚軍”上路時,允許他們帶上妻兒老小。
這樣以來,極大地削弱了蘭儀縣災民的勢力,雙方械鬥,很快有所緩解。
但此時,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豐縣、沛縣那幫卷土重來的災民越來越多,他們揚言,要徹底趕走蘭儀縣來此地定居的剩餘部分老弱病殘的災民。因為,那裏畢竟是他們土著人的家園。
可此時的曾國藩不幹了,他派兵保護蘭儀縣災民,並讓徐州道台王夢鈴,劃出黃河流域的一塊地盤,來供給那些異鄉而來的災民在此地耕作。理由是,他們的親人都被洶湧的黃河水奪走了,官府要安置他們生存下來。
數年後,那幫山東蘭儀縣湧來的災民,在今日微山湖一代落地生根,建起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時,念念不忘當年保護他們的湘軍首領曾國藩,暗中還立碑歌頌曾國藩。可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當初抓捕、趕走他們先輩離開此地的人,也正是那位看似道貌岸然的曾國藩、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