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安妮卻聽懂了:“是霍雷霆提議的,他打電話給我,叫我們去離島集合,說有事情要宣布。”
“‘我們’?”
“是指我,金懷瑾,施迎故三個人。”
田西雙肩僵住,蒼白的臉上毫無一絲血色,“他要宣布的事情是關於……丹綠嗎?”他的聲音低沉,濃稠得仿若沾上了內髒深處腥熱的血。
安妮平靜地看著他,臉上掛上個淡淡的微笑,漸漸的,笑容擴大,不受控製,演變成了歇斯底裏:“丹綠!嗬,丹綠!……你竟叫她丹綠?”
“等你笑夠了,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田西眼中有冷冷的怒火。
安妮踱到窗前,看著街上密麻得令人心悸的人群,聲音沉靜下來:“他並沒透露要宣布什麼……但是離島,還有他召喚的人,不是已經說明了一切?”玻璃窗上模糊地反射出她的影子,安妮輕輕撫摸著鏡中自己的臉:“怎麼樣,你要去嗎?”
田西閉上眼,眉間淡淡的紋路糾結出內心的撕扯。
安妮拿起手提包:“等你想好了再通知我吧。”
說著打開門,正要踏出去,身後卻傳來田西的聲音。
“我去。”
方丹綠唯一的愛好是拍照,因為她擁有一架老式相機。
相機並非一開始便過時,和人一樣,它也曾是嶄新的,鮮活的,但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在它身上流過,便舊了,鈍了,和客廳中母親日漸泛黃的遺照一樣,被遺忘了。
繼母進門那天,將屋子大肆清理了一遍,母親的所有東西都被扔了出去。
而她的父親則坐著觀看球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丹綠無能為力,隻能抱住這架母親留下的相機。
死死抓住,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其實,繼母最想扔出去的,是她,前任女主人留下的鮮活遺物。
此後,繼母總是冷冷瞅著她,冷眼,冷眉,冷笑,冷臉,一切都是冷的。
她盡量少待在家中。放學後,總是在攝影社團暗房裏,獨自一人洗片。
前浴、顯影、停顯、定影、水洗、晾幹。
在黑暗的空間中,一步步地進行。)
快艇像隻鐵鑄的獸,乘風破浪,發出轟轟吼聲,呼嘯著掠過海麵,吐出白色混沌的泡沫。
田西穩穩地掌著方向盤,任憑急風吹亂頭發,衣衫。
雖麵色平靜,但內心卻有如身下翻騰的浪,雜亂而破碎。
離島越近,越是忐忑。
“他們到了。”身後的安妮站起身。
田西定睛一看,果然,在岸邊停靠著另一艘快艇。
他將艇泊岸,兩人一起下到岸上。
環顧四周,隻見岸邊一處散落著廢棄的鋼料,經雨淋日曬,已經鏽跡斑斑。他記得,前兩年本來有商家打算在此建立度假村,但才開工幾個月,便接連出意外,死了三名工人。於是,離島鬧鬼的言論越傳越盛,度假村的計劃無限製擱淺。
之後,這裏便人跡罕至。
有人說,在無月的夜晚,島上會傳來女孩子啞啞的哭泣聲,悲切淒涼,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嗎?
田西握緊手。
是你嗎?丹綠。
“我們去找他們吧。”安妮走上前來。
“你知道他們在哪?”
“霍雷霆說山上有間屋子,讓我們去那裏集合,走吧。”安妮催促著,在前領路。
田西跟著她走上山道。明明已是初夏,不知為何,這個島依舊有荒涼的況味。隻見四周是成片的樹林,一陣風吹過,打破了縈繞已久的死寂的安靜。枝葉輕輕搖曳著,動作緩慢,不經意地一瞥,像擺動著的人的手。
田西忽然停住腳步。
安妮回頭:“怎麼了?”
田西看向黑黝黝的樹林,不知是否是錯覺,他仿佛聽見樹葉沙沙響聲中夾雜著一絲笑。
冷冷的笑。
走了大約10分鍾,終於看見集合地點。那是棟兩層樓的別墅,由於久未修葺,已經呈現破敗,外牆上有一行行不規則的水跡,以及大麵積的黃斑和黴點。
田西推開門,和安妮走了進去。
但屋子裏卻靜悄悄的,毫無人聲。
兩人正在納悶,身後卻傳來一陣響動,還沒反應過來,田西便被人踢倒在地,一把冰涼的刀隨即架在他脖子上。有人故意壓低聲音問道:“小子,要錢還是要命?”
田西冷冷說道:“金懷瑾,別玩了。”說完,伸手撥開頸邊的刀,自顧自站起來,看向身後一名瘦瘦高高,眼睛細長的男子。
“開個玩笑而言,不用動氣吧。”金懷瑾慢慢地收起刀,勾勾嘴角:“田西,這麼多年了,怎麼你還是這麼無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