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堅推開五樓的門,徑直走到窗前,低頭朝下看,警察們還在屍體周圍忙碌著,看來就是從這一縱列的某一個窗戶掉下去的。想到這兒,他開始檢查,窗台上並沒發現腳印。出了房間繼續朝上爬,六樓房間的窗戶很多玻璃都碎裂了,但都緊閉著並上了鎖,假如是他殺,凶手把死者推下去,沒必要畫蛇添足地反鎖窗子,所以何堅又繼續上到七樓。
一步入七樓,何堅就隱隱覺得,一扇木門相隔的那個空間裏,就是案發現場。不要試圖問為什麼,很多有經驗的刑警都會從內心生出這種奇妙的感覺,也可稱其為超心理感知能力。
何堅靠在門邊,深深吸了口氣,用胳膊肘頂開房門。傍晚的光線一轉眼就暗下來,深邃的房間隻能看出個大概,但屋裏一目了然的空蕩,除了靠窗擺著的一把破舊木椅以及地上鋪著的一床棉被,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了。
“那是誰?!”趙光指著牆壁上的一張臉,而後他自嘲地笑笑,“哦,隻是一張畫。”
沒錯,那隻是一張貼在牆壁上的20世紀90年代的舊掛曆。由於光線昏暗,掛曆看起來十分陳舊。二人慢慢走過去,畫麵居中是個小女孩,她一頭黑發蓬鬆披散著,手裏還抱著一個紅頭發的洋娃娃,最奇怪的是,小女孩的眼睛並不像一般的畫像那樣水汪汪而滿懷憧憬地看向遠方,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站立的何堅與趙光,連小女孩嘴角露出的一絲笑意也顯得格外猙獰。
“頭兒,你看她的眼睛……”趙光擰亮手電筒稍微一晃動,掛曆紙表麵便閃出一層光,這是這種紙的特性,但唯獨畫像眼睛部分卻是烏黑的一片,毫無半點光澤,這說明眼睛部分被塗抹上了亞光顏料。
湊近細觀,一對大大的眼珠確實被人用黑色顏料重新畫過,使得小女孩的眼神變得呆滯,就像盲人一樣。
經驗豐富的何堅不能理解這麼做的人是出於什麼目的。
何堅命令趙光留守在門口,自己穿過窄小的客廳進入最裏麵的臥室。臥室牆上好像掛過幾個相框,暗灰色的牆皮上還殘留著或深或淺的痕跡。何堅的目光朝下移,略低的牆壁上還有些用彩色蠟筆畫出的怪怪的圖案,比如長頸鹿、發光的太陽,等等,表麵上看起來就像五六歲孩子天真無邪的塗鴉。
靠牆地上的棉被髒兮兮的,奇怪的是,上麵居然平平整整地放著一遝錢,粉紅色的紙幣擺在那裏顯得很突兀。
何堅抬頭看看房頂,一根紫色的電線垂下來,其上安著一個黑色的塑料燈口。他又低下頭,除了廢紙和灰塵,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細碎的玻璃。門口的趙光遞過來一部微型數碼相機,何堅打開閃光燈對著地麵按動快門,然後才小心地邁過碎玻璃朝窗戶走過去。
窗玻璃很完整,但有一扇窗子打開著,好在這幾天沒刮大風,要不然窗戶都會被吹開,或者窗玻璃碎了風雨灌進來,假如死者真是從這裏掉下去的,那就更難偵破了。
但雨水仍會從沒關的那扇窗外飄進來,混合了窗台上的泥土,即便有腳印也難以辨識,不過何堅仍然看得很仔細。濕乎乎的窗台殘留著幾片細碎的透明玻璃,他掏出一把鑰匙,輕輕地撥弄起薄薄的透明碎片。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哢嚓聲,何堅轉頭看去,隻見趙光正朝他走過來。
“別踩地上的玻璃!”何堅大聲喊道,“你趕快下樓去查看屍體的鞋底。”
趙光一溜小跑下了樓。少了個礙手礙腳的幫手,何堅的精神倒是更容易集中起來了,他草草查看了小單元房的所有空間,其餘房間沒有異常,於是又走回有椅子的臥室,蹲下身,仔細查看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碎片成弧狀,很薄並且鋒利,這說明它在破碎之前很可能是個透明並且很薄的圓形玻璃器物,那會是什麼呢?
何堅猛地一抬頭,就看見房頂垂下來的電線和燈口,他直起身,不用伸長手臂就可以摸到它,但手指稍微一觸碰燈口,食指一陣痛,緊接著鮮紅的血從劃破的傷口上湧出來——塑料燈口怎會如此鋒利?
一邊用紙巾包紮傷口,一邊盯著晃動的電線,何堅終於看出,劃破手指的正是燈口上殘留的燈泡碎片——燈泡不是掉下來摔碎的,而更像是爆炸!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趙光,他說在屍體鞋底的縫隙裏確實發現了少許玻璃碎片,技偵人員推測是來自破碎的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