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曾印象之一——他的筆掀動著曆史長河中的波瀾
曆史一如長江大河。
它是細小的,也是巨大的,它是寧靜的,也是喧囂的;它是有聲有色的,也是無影無蹤的。
能在這長江大河中興鳳作浪的,不是功臣,就是罪人,而世代不絕的騷人墨客,以剪不斷,理還亂的惆悵之情,對曆史這一艨朧的怪物,所發出的感歎,大多也隻是在拍岸濤聲中湮沒了,自然,也有留下了千古絕唱的。倘若加以比較、研究,我們就會發現,這絕唱者一定是或者至少曾經是曆史的弄潮兒,是真正地找到了曆史長河之所在、並敢予溯流而上,穿雲破霧,在滕朧中多少發見了曆史的本來麵目,而又以令人的心境說出了真話、繪出了真神的。
這樣的弄潮兒一定是活得很累、也很苦,風浪曾經想撕裂他們的靈魂,礁石曾經想碰破他們的皮肉,他們總是滿身泥漿,滿身傷痕,卻又不急於洗刷自己。他們以巨大的欣喜告訴人們自己的發現,而習慣於平庸、安逸的有些人會說這是幹擾,於是就有“焚書坑儒”,就有“文字獄”,就有了中國漫長的曆史中不斷地重複著的對於知識和才華的仇視。
就有了各個朝代屢見不鮮的“宮廷文學”,“宮廷藝術”,應製詩、八股文、館閣體……就有了遠離曆史長河的風波濤聲,在僻靜的楊柳岸,去尋找曉風殘月的詩人與畫者……昨天是今天的母親。
現實是曆史的延續。
在現實中看到的曆史的影子,那是厲史的提醒,仿佛是幾何學中可以無限延伸的一根線條,在無限之際卻又總是係於一端。
從藝術來講,概而言之,曆史是一切文學大宗,藝術大家的永不枯竭的淵源。沒有曆史感的現實感是虛弱的,現實主義的偉力之一恰恰是:我們敢於麵對曆史,從而更加深沉地理解了現實,更加自信地預言著未來。
讀範曾的詩、書,畫,隨著他的屈鐵般的筆鋒漫遊,先是聽見如金鼓齊鳴的濤聲隱隱傳來,再是看見狂風搖動著的巨浪、沉舟的桅頂;然後是若隱若現、時遠時近的曆史長河一瀉而去;奔突中的啟示驟然成為心靈中感情的升華——哦!迭就是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
範曾的筆掀動著曆史長河中的波瀾。
縱觀中國古老而神奇的國畫藝術,發思古之幽情的畫家與作品實在數不勝數;然而,其感人的程度、其方寸之間的深度,其留給人想象和思索的天地,在當今畫壇,卻無一可與範曾相比。
原因之一是,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範曾是在新中國這樣一個更為光明,更為廣闊的天地間縱橫馳騁、揮灑筆墨的——時代與人民給了他機會——他又以自己的勤奮、刻苦、搏鬥緊緊地抓住了這個可以大顯身手的機會。但,並非隻是如此,因為:
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而範曾卻隻有一個。
還有的奧妙是什麼呢?
這裏,我們不能不回顧、縱觀一下中國畫的曆史,從中去找出端倪來。
中國畫起於漢唐,盛於宋元。宋元以來,文入畫的蓬勃興起,又使潑墨山水、花鳥寫意畫注入了新的生機。但,從元到清,擅長於人物的卻寥若晨星。清朝的皇帝在宮廷裏養了一些畫家,這些畫家用戰戰兢兢的筆描繪出來的人物是皇帝宴樂、後富嬪妃,或馳馬狩獵,雖然逼真,卻沒有多少生氣——那是一些提心吊膽的畫家,無法畫出生氣來的。
以後的一個世紀以來,中國畫壇的有識之士,如徐悲鴻、蔣兆和等大師,都曾努力提倡、推崇人物畫,並身體力行、各有建樹。筆者妄加推測的是:這些大師們一定是看到了振興中國畫就必須要以努力刻劃人物為重要的環節,而實際上的中國畫在如此悠久的曆史中,很少、很難走向世界,使更多的人為之懾服,原因恐怕也在於不見人物、少見人物,藝術的深度與廣度受到了極大限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