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1 / 2)

範曾是一個真正的詩人,如同作畫一樣,他的詩才情洋溢,想象飛馳,講風骨,求其誠,讀來總是有鏗鏘之聲,且回味無窮;然而,他又總是與自己過不去,即便是寫一首小詩,也務求有章有法,嚴謹縝密,連“平仄”之類,也一絲不苟。

也許是詩的靈光,能更加直接地透露在神色和眉宇之間吧?初識範曾的朋友總會發出感歎:他原本就是個詩人。

他熱愛曆史上那些窮愁潦倒,蓬頭垢麵而談書史的人,可是他自己卻是比較注意衣著的整齊的,不是不修邊幅的人,這一點邊寶華夫人一定是起了賢內助的作用的。他的詩人的氣質,是他的機敏和膽識,是他的銳利的觀察和剖析,是他的古今中外、海闊天空的宏論(有時難免略帶偏頗),是他的閃動在眉宇間和雙目中的嫉惡如仇、愛憎分明的膽略,是他的坦率地將個性和藝術一起展現在世人麵前的勇氣與赤誠。

倘論範曾的詩,那麼毫無疑問,他不是“婉約”派,與他的畫的特色互為流通的,是曠達、博大、陽剛之氣。這果然有詩人天性的因素在,卻也有在民族和人民經受考驗的時刻,能不能置一己之私利於度外的勇氣與品德。

難忘的丙辰清明啊!

在**廣場上無數的花圈中,有一個並不特別注目的花圈,但,卻有一副吸引了無數眼光的對聯,就是這一副對聯不知道被多少人傳抄;又傳送到天南地北。筆者當時還蟄居長江口的崇明島上,北京師範學院的一個女大學生在給我寄來一堆**廣場的照片時,也抄寄了這副對聯的。人們在當時也許無暇想及出自誰的手筆,隻是覺得他道出了人民的心聲,而在當時,範曾也確實還是默默無聞的。隻有一個熟知範曾的人——吳作人教授——卻一看之後便斷言道;那是範曾所作。

對聯是這樣寫的:

灰撒江河,看不盡波濤,涓滴都是人民淚。

誌華日月,信無際光焰,浩氣長貫神州夭。

也是為了丙辰清明,範曾寫了這樣的朗誦詞:

歲歲清明,今又清明,敬愛的周總理,您看到這如海的人潮,這勝雪的白花了嗎?您聽到這莊嚴的誓詞、哀婉的詩章了嗎?……敬愛的周總理,您是千古的完人,無雙的國士,您無與倫比的真才卓識,您無可匹敵的英邁豪壯,曠古無雙的高貴品德,使您在人民心目中樹建了不朽的紀念碑,在十分遙遠的未來,我們的子子孫孫將會象追憶最神聖的事物一樣去緬懷您。每年的一月八日都將是最哀傷,最聖潔的忌日,凡是灑過總理遺灰的大地,那就是芳草素馨的聖社;凡是浮著總理遺灰的江河,那也必然是人民用淚水傾注過的聖泉……這詩一般的祭文,是永不失落地播種在**廣場的大地上了,彙合在東西長安街的人流-中,呼嘯在揚子江裏的波濤中了!並不是每一個中國詩人都是真誠的,都為中國,為中華民族添過光彩與驕傲的,丙辰清明的範曾卻毫無疑義是光彩的,是值得驕傲的;在曆史的回音壁上,從一個真正的詩人的真正的靈魂裏傾吐出來的聲音,是含著血和淚的……在這之前,範曾有《滿江紅》一首寄贈友人,這一首為周總理寫的詞章文彩風流自不必說,大義凜然之氣更難得,也曾不脛而走,為萬眾傳頌:

動地哀歌,銀漢裏,巨星隕滅。怎忍顧,黑紗滿目,白花勝雪。肝膽千秋昭日月,寒灰從此歸潮汐,問蒼穹,誰更托靈修,恢相業?

夭外風,吹海立,山河在,豈辟易,願乾坤抖擻,四方霹靂。萬古雲霄留壯誌,八荒芳草迎忠魄,信神州長護九歌心,懷遺澤。

對於一個藝術家、一個詩人來說,哀莫大於心死、莫大於良知的泯滅、莫大於離開了人民和土地而在權勢的階梯上顯示著自己的“高大”與“威嚴”。

最幸福的,莫過於奮鬥了!

為著人民和民族的利益而奮鬥。

為著自己所獻身的藝術而奮鬥。

有時候,書齋是太小了——當人民在呼喚而必需要走出書齋的時候;有時候,書齋是應該平靜的——哪怕是為了暫遠紅塵,讓藝術的果實在寧靜中誕生。

自然,真正平靜的書齋——範曾的書齋名為“抱衝齋”——實際上是不存在的。現代科學發展到如今,飛機的形狀先已駭人且不說,導彈是指到哪兒就可以打到哪兒的了,發動侵略和反抗侵略的人都在說保衛和平,爆炸和暗殺一時成為時髦;而與此同時,美國人和蘇聯人都已經能夠在太空行走,西方的億萬富翁正準備自費坐太空船到月亮上旅行;人們正在議論從太擠的地球向外星空移民的可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總之科學是越來越發達了。然而,沒有一架電子計算機,可以計算出一個藝術家由他那小小的書室出發的想象的遙遠,感慨的深長,以及在刹那間捕捉到的靈感給書齋帶來的光環的聖潔度……那真是風波起伏的呀!

那真是萬象頓生的呀!

那真是有苦有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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