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有一個朋友，我的一個大學同學……是住在附近的……”他有些為難地說著。
“你隻需要回答我：你要不要我跟你走？”她氣急地提高了聲調。
“我……我不會讓你跟我走的……”當他這樣直白地表達的時候，心裏突然覺得燒起了一團火。“你……你還是讓我送你回你的宿舍休息吧！不管你想去哪裏，我都送你去那裏……如果你不願意，你就打電話給你朋友或同學，讓他們來幫助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心裏也燒著一把火，她想用一句滾開來為這疏導自己內心的火，可是她的喉嚨竟然像堵住了一樣。她發不出聲音來，她隻是恨恨地望了他一會兒，然後就開始挪動艱難的步子，想要離他遠一點。
眼淚突然凶猛地湧出來，讓她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她的耳畔還回響著他的話：“我不會讓你跟我走的……”他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麼呢？如此地生硬，如此地堅決。她，一個女生，如此不顧矜持地對一個異性說出了一句大膽、冒失、帶著點曖昧意味的危險的話來；她所得到的回應卻是：無可商量的拒絕。本來這種話是她在清醒時絕對不會說出口，因為這原本就是讓她不屑，甚至深惡痛絕的。他的拒絕，哪怕是假裝的、欲擒故縱、故作清高的，原本是應當讓她感到慶幸和感激的，卻讓她感覺到莫名其妙地受傷、氣憤，乃至悲哀……她不再看他了，自己轉過身去，拖著沉重的步子從來時的方向返回，又要走向清水湖的方向。
他心裏仍有一根弦繃著，但對自己是否要再跟著她感到猶豫了，隻因為自己作為一個陌生人，還是異性，這樣如影隨形地跟隨她，到底是否妥當？
在她離他已經足夠遠的時候，他還是又跟上了她。她的精神狀態不好，體力也不支，很可能隨時倒下。他沒法放下她，雖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惹到了她，自己離她遠一點可能才符合她的心意。
他提心吊膽地走在她後麵。在她沿原路返回，而且經過湖邊自己之前停留過的地方的時候，他的心又猛地一緊了。他深呼吸幾口氣，便跨向前去，去到她身邊。她僵硬地轉身過來，臉上仍掛滿了淚水，但是在發現是他之後，她的眼裏又立刻噴射出火光來。她伸出手來，指著他鼻子，凶煞地吼出來：“我去哪裏，你都要跟著？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想要去這個湖底，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啊？”
“對不起……”他小聲說：”你不用這個樣子，我可以馬上走開。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你那麼怕死，你就快點滾吧！”她對他激動地吼著。或許她把他的話理解成：假如她要去湖底，那麼他是不可能去奉陪了。事實上，她哪裏知道他心裏所想的是：就算你要跳湖，我也得跟著你跳下去。在他真的轉身遠離她而去之後，她心裏又突然空落落的，似乎意識到，這次，這個纏人的“幽靈”是真的要離開她而去，不再來騷擾她了。這難道真是她所盼望的嗎？她的眼前又是一黑，心裏又是一團亂麻。她心慌地感到，在他的背影真的遠去的時候，她的心像被撕走了一塊一樣地疼痛。她咬著牙，自己從湖邊退回來，而且開始麵向他的背影遠去的方向。“等一下”這三個字梗在了她的喉嚨，怎麼也發不出來。如果說，剛才她對他說的那些想要跟他走的話，像是一句胡話，動機是要攪擾他，或者捉弄他；那麼，此刻的她想叫住他，就是真的出於內心那一點真實而迫切的渴望：她真的想跟著這個陌生人走。他那一雙和善，帶有帶著點憂傷的眼睛總是在她眼前晃動，讓她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心安的感覺。這種目光是她從來沒有在她以前所認識的異性中感覺有過的，泛出某種能夠穿透她心的光芒。他的眼裏隱現著一種深沉的滄桑味，正是這種似乎飽經世事風霜的味兒讓她感覺到他身上的親和力，這讓她感到他和自己平時所看到的那些膚淺的，傲慢的C大男生不大一樣。因為這一點模糊的感覺，她竟然感到自己那緊繃的心有所鬆弛，身上的重擔也有所減少；心裏那沉積的黑暗也在被攪動，似乎找到了一個會被驅散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