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核對過沒有?”周恩來還抱著一線希望地問陳賡。
“我親自找過楊登瀛。克農也從壯飛那裏知道了。六封有關顧順章的電報他都譯出來,讓他女婿星夜送過來了,絕對不會錯的。”
“你馬上通知特委的同誌到四馬路福興字莊開緊急會議。”周恩來痛恨地扔掉燃到一半的香煙,吩咐陳賡。讓陳養山調集特科人員,準備晚上行動。
福興字莊是中共中央政治局的秘密機關,樓下是家私人醫院,這裏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接到通知,康生(當時叫趙容)、陳雲、向忠發、羅登賢、博古、李強、陳賡等相繼趕來。周恩來把顧順章叛變的情況一說,引起不小的騷動。博古一向言辭強烈,大罵顧的叛變是“立三路線的”惡果,“什麼人不能用,偏要用這種流氓無產者!”
大部分人無心辯論,一個個埋頭噴煙,想對策。向忠發直起身子回了一句:“也不能這樣說,他的功績也不小嘛。”
周恩來阻止這個話題:“不要去追究責任了,我是有責任的。眼前的事情要緊。”
陳雲接過話茬:“我看立即采取幾個措施:第一,對一切可能成為顧順章偵察目標的幹部,立即轉移到安全地帶或調離上海;第二,廢止顧順章所知道的一切秘密工作方法,由各部門實行緊急改變;第三,黨的主要負責人立即轉移,包括秘書,也要迅速調用新手……”
周恩來盯著眼前的桌子,像盯著一盤難下的殘棋,艱難地移動著一兵一卒:“李強,你的電台要馬上轉移,但不能停止聯絡。陳賡,你必須做好對黨的負責人的保衛和轉移工作,對顧順章在上海所能利用的重要關係,也要妥善處理。錢壯飛同誌的處境非常危險,你和克農要保護他,還有他的愛人張振華……”周恩來蹙眉補充了一句:“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化,必須控製顧的一家!”
康生的薄嘴唇抿成一道縫,加重語氣說:“這些人一個不要留,顧順章一回來,哪個都會跟著叛變!”
陳賡小聲驚叫了一下:“糟糕,小超還在顧順章家裏呢。”
“快把她喊出來呀!”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顧順章的妻子是個家庭婦女。顧順章了走了一個月沒有音信,她坐立不安,怕出什麼事。鄧穎超就根據周恩來的意思,把顧的妻子張杏華接到一家外國人開的旅館,自己陪她和兩個孩子住下。鄧穎超也奇怪周恩來怎麼兩天兩夜沒回來了。正在納悶,聶榮臻跑得一頭汗趕來了,把鄧穎超拉到門口,低聲告訴:“快走,顧順章叛變了!”
鄧穎超情知事情嚴重,不及細問,叫聶榮臻帶上母親先走,她回到屋裏,不動聲色,把幾份秘密材料收齊,輕輕合上門,快步離開旅館……
聶榮臻他們撬開顧順章的家門,搜查了一遍,在箱子裏發現顧順章寫給蔣介石還沒有發出的一封信,看來他早已有了投靠蔣介石的打算了。
4月28日,開始了大搜捕。上海成了最凶惡的恐怖事件的舞台。巡捕密探像一股禍水,布滿了大街小巷,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黨中央原來的電台地址被抄了;周恩來的住處,也被搜查了。顧順章帶著特務,搜查了幾乎所有原先黨中央機關的據點。但有一個聯絡點他卻不知道,那是個汽車行,由劉仲華負責,(劉仲華解放後擔任過北京市園林局局長,“文革”中去世)是軍委機關的情報站。周恩來、李富春和聶榮臻等人,正是隱蔽在那裏,商量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街上不時傳來抓人車的嘯叫聲……
周恩來剛剛搬到小沙渡路,康生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把一張報紙拿給周恩來看,嘴裏忿忿地說:“六指被抓了!”
周恩來腦袋嗡的一聲,急忙去看報。“六指”是指向忠發,他有一隻手六個指頭。報上果然寫著:“本埠新聞:向忠發為共黨首領,於昨日(6月22日)上午9點3刻在善鍾路被捕,當送嵩山路巡捕房。旋解盧家灣捕房政治部。聞警備司令部以該犯為共黨首領,刻已派員引提。”
周恩來摸出門鑰匙,尋思著。這間房子有三把鑰匙,除了鄧穎超那把外,還有一把在向忠發手裏,他有事就會自己開門進來……周恩來還是不肯相信,讓康生布置人,在遠處監視,看有沒有人來開門。特科紅隊的王竹友和楊福林喬裝打扮,挑了兩副餛飩擔子守在那裏。到了半夜,果然看到一隊特務押著一個人趕來,那人用鑰匙打開房門,後麵的特務一擁而入……
周恩來和鄧穎超已經搬到海寧路山西路拐角的一家煙紙店樓上去住。這是一間隻有十平方米的亭子間,鄧穎超的母親也擠在裏麵。白天誰也不敢出門,隻有到了晚上偷偷出來買幾張報紙,探探消息。其他人也迅速轉移。李富春夫婦躲在蒲石路餘慶裏一所花園洋房裏,聶榮臻夫婦搬到提籃橋附近。中央已經發來指示,伺機離開上海,盡快進入中央蘇區。
向忠發被捕的消息已發往廬山的蔣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