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利當過律師,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到海外服役,在擔當調解人方麵是個老手,又是個善辯之士。他看著蔣介石像個暴怒的獅子在客廳裏來回踱著,直到他累了,坐回沙發拍打著額頭。赫爾利坐近,捋了一下白胡須,勸道:“凡事有利有弊。斯大林親口答應過羅斯福,支持蔣將軍的政府為唯一政府,並且答應與你簽訂一份正式友好同盟條約。這樣一來,你最擔心而又無奈的中共,不是孤立了嗎?你的世界將一片光明,你的強國領袖地位也不容置疑……”
蔣介石驀地回過臉,好像不認識似的打量著赫爾利。他擠出一絲笑容,喃喃道:“你到過延安,對共產黨了解,對我也了解,還是你想得周到……”
蔣介石聊以自慰的是,大國地位還是有了表現的機會。不久,四大國要在舊金山召開會議,討論有關籌備聯合國的問題,中國終於爭得了一席之地。蔣介石擬叫宋子文作為代表團名譽團長,實際責任則由駐英大使顧維鈞牽頭。於是,顧維鈞在3月應召回國,並立即趕往委員長官邸。
蔣介石還是滿腦子的“雅爾塔”,坐下剛問候了兩句,就又問起外國人對此的反應。顧維鈞秉實相告:“我知道的僅是從倫敦的英國人,或者是倫敦的美國代表那裏聽來的一鱗半爪。”
蔣介石用指頭拱著下巴,興趣盎然:“你說說看。”
“這些人,特別是美國人,似乎毫不關心。艾登則吞吞吐吐,不願透露詳情。”
蔣介石索然無味,並沒有聽到他希望聽到的,其實,他本身也很朦朧:究竟想聽什麼?
顧維鈞關心的是中國參加舊金山會議代表團的組成問題。他建議蔣介石,這個代表團應有廣泛性,應包括各種不同政治主張的代表,以便向全世界昭示,我們的代表是真正的全國性代表團。
蔣介石搖搖頭:“中國除國民黨以外,就是共產黨,還有什麼其他黨派?所謂其他黨派實際是不能算數的。我看,這個代表團不要太大,有三五個人就足夠了。”
顧維鈞接上一句:“當然,我們不必學美國那樣擁有八名代表。不過除了無黨派外,還應有一名婦女代表;最好再有一名農民代表,一名工人代表……”
“選派一名婦女代表和一名無黨派代表做顧問就可以了。”蔣介石有些不耐煩,他的腦子還在“雅爾塔”裏轉,“世界上再沒有比蘇聯更了解中國的了。中國人民既不能容忍共產主義,也不能忍受分裂之苦。如果蘇聯企圖把中國分成兩個國家,它必須考慮到中國人民是要反對的。並且,即使是蘇俄也不願與全中國人民為敵。”
顧維鈞從蔣介石官邸出來,又找宋子文商量。宋說:“我寧可要一個由三人組成的小型代表團,即你、我和王寵惠。”
“還是要個女性代表吧?你看羅斯福夫人在政治舞台上就非常活躍。”
“中國哪有適合人選?”
“吳貽芳就可以。”其實顧維鈞已經有好幾個名字在腦子裏轉:首先是孫夫人宋慶齡,也是政治活動家,在海外頗得人望,但對宋子文提她怕不合適;另一位是大使魏道明的夫人鄭毓秀,據傳,她在1909年曾把一顆炸彈從天津帶到北京去行刺清政府的攝政王,是一位很活躍的革命者。但顧維鈞提議的卻是吳貽芳。吳女士當時是國民參政會中十幾個女參政員之一,曾任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校長。
宋子文同意,並說:“如需要派一個較大的代表團,一定要有個核心委員會來決定政策。”他私下告訴顧維鈞,他可能在舊金山會議之前赴美,為的是研究財政及貨幣問題。事畢後將先返回重慶,稍後再赴舊金山。
顧維鈞還是想找個其他黨派的代表。宣傳部長王世傑是蔣介石信賴的外交事務顧問。他對顧維鈞說,對國外批評我們國共兩黨之間的爭執,最好的答複是告訴他們,共產黨問題不是至為重要。他和委員長一樣,反對在代表團中包括共產黨人。最好還是成立一個聯合代表團,其中包括某些所謂無黨派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