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八點半,兩人乘出租車從古玩市場出發,一直往西來到西新莊別墅區。在別墅區大門處,王全喜向保衛人員說明情況,保衛人員又通過無線門禁係統核實過,這才將車放行入內。
出租車一路行駛,小區裏樹木蔥蔥、花草茂盛,一排排歐式別墅掩映其中,房前屋後都有有草地和花園。出租車又開了七、八百米,停在一座幽靜的別墅門口,下車後,田尋看著這座豪華漂亮的別墅,心想這就是林教授家?也太奢侈了!
院子裏停著一輛紅色保時捷跑車,一隻德國約克犬正在狗舍裏睡覺,見來了生人連忙立起來,虎視眈眈地盯著田尋看個沒完。
王全喜按門鈴,女傭開門將兩人迎進來。穿過玄廳來到客廳裏,田尋的眼睛就有些不夠用,廳裏都是上等的雕花紅木家具,清中期樣式的窗欞、屏風,博古架上擺滿各種古玩,牆上有石濤的巨幅草書中堂,旁邊還立著一座近兩米高的珊瑚樹。
田尋在博古架上流連觀看,心裏暗暗吃驚:這些古玩每件都有幾十萬以上的價值,光是這博古架上的東西,加在一塊少說也得上千萬。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有女傭端上茶水,不多時屏風後麵走出一個氣質不凡的老者,這老者滿麵紅光、一身潞州綢衫、氣定神閑,還真有種閑雲野鶴、隱世高人之感。
老者笑著對王全喜:“老王,你很準時啊!”
兩人連忙站起,王全喜嘿嘿一笑:“可不是嗎?向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對你說過的田尋,昨天我們才認識,卻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呐!田先生年輕有為,文物知識豐富,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田尋向林教授欠了欠身:“林教授你好,我叫田尋,能認識您真高興!”林教授略一點頭,在花梨木靠椅上坐下:“聽王全喜說田先生對文物古玩頗有些造詣,不知道田先生專門研究哪一類別?”
田尋連忙笑笑:“林教授過獎了,造詣二字是萬萬不敢當,我隻是個後輩,也談不上什麼研究,無非是對漢唐的玉器和明清的瓷器有些偏愛而已,在林教授麵前簡直不值一曬。”
他這幾句話說的很是謙卑,林教授暗自點頭,這年輕人倒還謙虛,他喝口茶,說:“聽說田先生祖上在內務府裏當過差?”
田尋笑了笑:“我的曾太爺爺前清時在內務府養心殿造辦處任個小職。”
林教授眉毛一揚:“哦?養心殿造辦處可是出珍品的地方!那你的先人沒傳下來什麼東西?”
王全喜說:“傳下來的東西在文革時候都給砸壞了。”
林教授哦了聲:“那太可惜了。”
王全喜說:“咱們還是談正事吧,田先生想加入我們考古隊,今天我特地來給你引見一下。”
田尋說:“聽王老板說您要組織一個考古隊,我從小就喜歡考古探險方麵,也非常希望能參加,不知道林教授意下如何?”
林教授麵沉似水,並不答話,而是拿起紫砂壺給三人分別續了茶水,指著茶壺說:“不知道田先生對紫砂壺可有研究?”
田尋接過茶壺看了看,搖搖頭:“我對紫砂壺幾乎一竅不通,這壺顏色純正,上有‘井養汲古’大字,還有‘井養不窮,是以知汲古之功’的題識,應該是陳鴻壽曼生壺中的‘井欄壺’,但是真是假,我實在是沒有發言權,讓林教授笑話了。”
林教授接過壺:“對紫砂壺能認識到這種程度也算不易了。說完又順手在博古架上拿過一件玉器,放在茶幾上說:“這件玉器是前幾天一個朋友給我送來的,我有些拿不準,你幫我看看它的來曆怎麼樣?”
田尋小心翼翼地捧起這件玉器,心裏很清楚林教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他的學識和經驗,又怎會拿不準一件玉器?分明是在試驗。他看了看王全喜,見王全喜臉上暗笑,顯然他心裏明白。再回頭看這件東西,見是一個用青玉雕成的獸形,四足伏蹲,大眼粗眉、彎角卷耳,前足有羽翼紋,後足有火焰紋,嘴裏叼著個圓形小碗,後背有個圓孔,兩前足之前刻有“乾隆年製”的四字隸書款,整體約有巴掌大,造型古樸奇特。
他仔細看了好幾遍,才敢開口:“這是件異獸水注硯滴,這種異獸是吉祥的象征,在明代很常見,底下的四字款應該是後刻上去的,因為有些筆劃刻在了花紋上,所以很可能是雕成之後先拿到皇宮裏、得到肯定之後再刻上底款。”
林教授眼裏略有驚奇之色,但也沒說話。
田尋接著說:“硯滴這東西存世量不大,收藏者也比較稀少,聽說很多大鑒定家也不敢輕易下結論,材質又是青玉的,就更難鑒定了。”
林教授微點點頭,這時田尋又說:“當然在林教授來看,鑒定這件東西應該不是難事。我雖然沒那個功力,但我從一點可以看出,這件硯滴必定是真品。”
王全喜和林教授幾乎同時說:“從哪一點看出?”
田尋笑著說:“林教授家裏有這麼多豐富的藏品,既然把這硯滴擺在博古架比較顯眼的地方,那當然是真品,如果是贗品,林教授肯定扔在牆旮旯了,還能擺在博古架上,豈不讓人笑話林教授?”
林教授和王全喜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
王全喜對林教授說:“怎麼樣?田先生不但懂古玩,而且心思縝密、頭腦靈活,現在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林教授說:“我的考古隊正需要你這樣的人。實不相瞞,我最近正在研究有關太平天國洪秀全陵墓的課題,通過資料,我覺得很有可能就在浙江湖州的毗山一帶,此次考古隊目的地也正是那裏,希望你能跟隨同行。”
田尋連忙答應:“沒問題,我還從來沒有參加過正式的考古隊,這次也算是開開眼界、長點見識。我已經和單位打過招呼,多請了十幾天假。”
正說著,從客廳樓梯下來一個年輕女孩,這女孩還穿著睡衣,隻見她頭發蓬亂、睡眼惺鬆,看到客廳裏的王全喜和田尋,邊打嗬欠邊說:“這麼早就有人來,真是的,啊……嗬……”
王全喜連忙打招呼:“你是小培吧?好多年沒看見你了,都長成漂亮大姑娘了啊!”
這女孩正是林教授的女兒林小培。
林教授說:“小培,這是你王叔叔,小時候還總抱你呢。”
小培勉強給王全喜擠出一絲笑臉。
林教授皺著眉:“快回去換件衣服,像什麼樣子!”
小培又看了看田尋,見他衣著普通、長相一般,連第二眼都沒看就轉身回了屋。
王全喜嘿嘿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林教授說:“唉,我這個女兒太讓我頭疼了!自從他媽死後就沒聽過我的話,讓她往東她偏往西,一點辦法也沒有!”
王全喜說:“小女兒都這樣。對了,考古隊什麼時候出發?”
林教授說:“你們的裝備都齊了嗎?如果齊了的話,隨時可以。”
王全喜說:“裝備已經快齊了,三天之後就能出發。”
又聊了一會兒,又見林小培穿著件漂亮的連身短裙,拎著小包走出來,林教授問:“你又要去哪?還沒吃早飯呢!”
林小培連頭也沒回:“不吃了,我要去朋友家玩。”
這時王全喜也站起來:“我們也要回去了,三之天後我就安排田尋同行。”林教授點點頭,起身送到門口。
田尋和王全喜往外走,林小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前麵,邊走邊往包裏塞手機和鑰匙,忽然一串鑰匙掉在草地上,可她並沒看見,直向那輛紅色保時捷走去,田尋連忙撿起鑰匙叫道:“等一下,鑰匙掉了!”
林小培連忙站住,低頭看包裏果然沒了鑰匙,衝田尋說:“快拿來給我!”田尋把鑰匙交給她,王全喜在後麵看得清楚,暗想:這孩子果然讓林之揚嬌慣得夠可以的,連“謝謝”也不會說。
她用鑰匙上的遙控器點著保時捷的引擎,剛拉開車門,忽然回頭向田尋伸出雙手,笑嘻嘻地說:“寶貝快過來,我帶你去玩!”
田尋頓時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林小培有點不耐煩:“快點啊,再不聽話我可打你了!”
田尋更是一頭霧水,紅頭赤臉地僵在當場。
這時林教授在院子裏問:“你又要帶狗去哪裏玩?”
林小培氣急敗壞地說:“這討厭家夥從來不聽我喚,昨天還差點咬了我,幹脆明天給二哥送回去算了,一點也不好玩!”
田尋回頭一看,卻見身後有條約克犬正站在犬舍旁邊警惕地看著林小培,心裏才知道原來她是在叫這條狗,不禁尷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