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紅煲樂的消夜回憶,實際都是大酒回憶。
張三喝多了,聽到角落一桌兩個陌生人正談哲學,拎著酒瓶子去,一屁股坐旁邊,酒瓶往桌上一墩:來!不就是亞裏斯多德麼,和你們聊聊!李四喝多了,老婆電話打到紅煲樂催回家,舉著電話嗯啊哈,說不清一句完整話,恍惚間把電話線當了長壽麵,往嘴裏送。王二喝多了,兀然產生幻覺,覺得天賦一身奇異武功,要劈紮啤杯。杯子沒碎,手筋被劈斷,急叫救護車送醫院。
回想起這些,我有特別不著調的聯想:談哲學那位像是純文學;打電話那位像是俗文學;劈杯子這位,就像眼下正風行的奇幻小說--二十多年來文學的市場化進程,竟讓我們在紅煲樂早早演練了一遍。
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北京,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我們。前日翻書,學者甘陽有總結,說那會兒社會科學尚未成形,所以人文科學一直“leadingtheway”。還說“經濟改革不是當時知識界的discourse,而且不在人們的頭腦裏麵,沒人談這個經濟改革,覺得是很boring的事情。”
如此高屋建瓴還華夷雜處的話,不敢評判對錯。不過那時人們即使大酒,也酒得人文氣息濃厚,而且健康積極,遠不像今天的大酒這般頹廢,倒是真的。
後來沒多久,經濟大潮來了,這夥人聚得越來越少,都去市場大海裏弄潮了,沒工夫,主要也是沒閑心聚了。東四四條郎也搬走了,他住的大雜院,被一家房地產商看中買了。他搬走後不久,紅煲樂拆了。再後來,北京城很多這樣的小飯館都拆了。
朝陽公園
北京的夜店是分期分批興起的,如果按老中青斷代,現在熱火朝天的工體西路算孫子輩;三裏屯、動物園是爺爺輩;中間忍辱負重的一代,是後海和朝陽公園西門。
有點偏愛朝陽公園夜店圈,不僅因為一向執中庸之道,偏愛居中;還因為,朝陽公園夜店圈有個優勢,其他爺爺孫子或者同輩人不具備--吃、喝、買一條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