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大型的學校聚會上,傅嚴欣喜地跟來自中國的同窗交流,告訴他們祖國需要這樣一群人,號召大家歸國建設。同時傅嚴還跟課題組的洋教授們提出告別,卻被挽留。
淩青原偶爾會走神,他看年輕的傅嚴那麼意氣風發,胸懷壯誌慷慨激昂。他時不時目光會過於追隨譚嶽的身影,然後責備自己荒疏了把握全局。
雖然不是現場收音,為了效果依舊有樂團伴奏。群眾演員一直在做無規則運動,亂糟糟時不時擋了拍攝路徑,讓淩青原挺無奈。人越多變數越大,沒辦法的事兒。然而,就在這連五感都難以顧全,不受控製的巨大現場,陡亂驚起。
音樂聲太嘈雜,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各種洋文,同學們的交流祝酒聲此起彼伏。驚雷墜地一瞬間,有什麼不同於室內管弦樂的聲音撕裂人群,刺穿人們的耳膜。是沒有預兆的金屬急速撞擊聲,火藥崩裂爆炸,淡淡硝煙。
人群嘶吼,張皇失措。
“鶴白——”
譚嶽回頭看見導演位一片混亂,那人不在位置上,似乎跌倒撲倒還是摔倒。烏泱泱一片人抱頭鼠竄,也有人高喊著恐襲,就地抱頭跪倒不動。譚嶽如入瘋癲地向他衝去。
大洋彼岸的程鷺白剛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吃早飯,外加刷手機。一則推送消息引起她的注意:“美國某大學發生校園槍擊案”。槍擊就槍擊唄,那旮旯不早是稀鬆平常了。她櫻桃小嘴一口咬掉大半個肉包,噎得她目光呆滯竟然看完了這則消息題——驚擾《山》劇組拍攝。
包子連皮帶肉堵在嗓子眼,她差點沒哭出來,往下一看:大使館表示沒有我方人員傷亡的消息。包子連皮帶肉地下肚了。
程鷺白抄起手機給她哥打了個電話,響得跨越光年穿越時空無比漫長之後,被譚嶽接起來了:“你哥沒事兒。”他口氣很凶殘。
程鷺白隻說了一個字兒:“讓……”我哥聽電話。對麵譚嶽不給她吐字的機會,又魔鬼附身閻羅降臨地吼了她一句:“說了你哥沒事兒。”
電話掛了。程鷺白好像在電話裏聽到她哥的聲音,又好像沒聽到。隻是她嶽哥兩句話有如六月飛雪寒如嚴冬,實在讓這姑娘驚悚地要在地上打滾。東方時間早九點,那邊該是晚上……
譚嶽把手機往地上一扔,兩手重新按著淩青原肩膀。他身下人雙腿屈曲敞開得太久,久到要肌肉痙攣,他身下人想要示好地圈住他的腰身,卻被他隻手無情地掰開。
“你知道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我以為永生永世你都屬於我的時候,你卻給我感覺下一秒就鏡花水月,煙消雲散。
“你沒有品嚐過心裏硬生生缺了一個人的難受,你不知道缺了一塊兒再也填不起來是什麼滋味。你沒有見過伸手不見五指,黑得連燈都沒有,連路都找不到是什麼樣子。
“淩青原,你婚是白求的麼,戒指是白戴的麼。我早該拆了你碎了你,把你寸寸縷縷綁在自己身上。讓你再舉重若輕自以為是,讓你再對我孰視無睹置若罔聞,我早……”
淩青原臉上一片濡濕,不曉得究竟是自己的汗水淚水還是上麵那個男人的汗水或淚水。他艱難地夠著他的臉,想要撫摸他,安慰他。淩青原想抬起頭吻他,卻複又被他按住肩膀,接受他更劇烈的洗禮。
又片刻,淩青原連維持立手摸他臉的力氣都沒有,小臂跌落床上,隻是有些呆滯又有些溫柔地笑著凝視著譚嶽,眼角流淚。
“我不會走……”
譚嶽跪在腳跟,兩腳腳趾抓著床單,兩手托著他的腰和背,把他抱起來貼著自己,懷裏的人綿軟一片,還有溫度,暖暖的。淩青原以一種極端別扭的姿勢保持和他的連接,像是麵對麵共用一個心髒的連體嬰兒,軀體卻在交錯。
譚嶽哽咽:“不要嚇我……永遠都不要走。”
淩青原每寸筋骨都被譚嶽打通,人差點兒沒飛升。可他偏偏得受著,譚嶽說他必須受著,罔顧二人一心,知情不報,知險不避。目標就是他,他還跑去管什麼監視器攝像機,要不是他命大,天降個障礙,否則背後一個血窟窿,立刻見上帝。
淩青原沒見過他生這麼大氣,有氣無力地想安慰他,偏偏嘴硬說要不是跑出去一步,沒準就中招了。譚嶽怒火更勝,小妖精歪曲事實,想他怒的不是這“一步”,而是壓根不該知情不報。譚嶽狠狠對他說,這事兒要是掉個個,他什麼感受。淩青原認錯,把自己全交給了他處置……但是依舊沒覺有錯。
“我若告訴你,你便要限製我自由,讓我哪兒也不能去。我是導演,我要跟組拍攝。”
當地警方在調查這起槍擊案件,拍攝順延。慕德禮代替淩青原去安慰了一圈劇組,通情達理地表示他們可以在本地逛蕩一圈玩回來再拍。慕德禮返回住處,看見譚嶽臉很臭地靠牆站他門口,突然很想念為了老婆二胎而戒掉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