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隙光如鎧甲勇士的騎兵槍,刺透了西邊飄著薄雲的天空。一架鐵鳥穩穩降落在費尤米西諾,羅馬。這座集神聖與世俗,古典與潮流與一體的城市在夏日的曙暮暉中靜靜綻放。
淩青原伸了個懶腰,簡單整理了襯衫衣領,拿起手提行李隨旅客下機。在半天的封閉旅途中,有不少同機乘客和機組認出了這位小有名氣的演員兼導演。有八卦者見他孤身一人,並沒有伴侶或者助理隨行,便不揣冒昧地詢問他此行何意。
淩青原善意敷衍了所有好奇的打聽。說到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意圖。隻是一周前,譚嶽把一封邀請和機票一並發給了他。譚嶽,這年前半段時間,大半泡在美國,參拍一部極高水準的電影。殺青後,他又收到來自意大利某知名時裝品牌的邀約,請他做模特,腳不沾地,忙得不得歇。
“誰叫我最能代表東方男人的形象。所以才要以我為標準量體裁衣,定型設計。”
“傻瓜。隻能說明你是地板和門檻。一件衣服你穿合適,說明不比你醜的人穿著都好看。”
淩青原想起一陣之前兩人的視頻通話,依舊會笑得合不攏嘴,隨之又是四處滿溢的蜜意濃情。大洋彼端的那家夥聽了自己的揶揄,外加好幾個月都不能相見的幹柴烈火,水漫金山淹了整條電話線。
淩青原稍微克製了一下,努力別讓大腦不受思念控製回憶過度,興奮得矜持不住。他麵對陌生的指路牌盲人摸瞎,基本全靠人潮湧動順到了到達出口。
譚嶽正斜倚著一個立柱抱手而立,剛看見等候已久的人出現在視線裏,就再也兜不住高貴冷豔悠遊從容的範兒,快步向他走去。
“寶貝。”譚嶽讓他填入自己胸膛與手臂圍就的圓環,吻了他嘴唇道:“一路辛苦。”
淩青原從看見他起,就貪婪地端詳他。隔著兩件白襯衫,貼著他,感受他闊別幾月久違的模樣:“變成了一棵油橄欖……”
譚嶽吻他臉頰,摟著他肩膀往外走:“謝謝。”
“……的果子。”
譚嶽短笑一聲,粗獷地揉著他頭發,結果讓兩人腦袋撞到一起:“太久沒動你,又欠教訓。”
淩青原誠心實意辯稱自己是在誇他。誇他緊實飽滿的肌肉與軀體,泛著日光的健康膚色,以及疏淡均勻且極為性感不羈的絡腮胡。這個男人,像極了地中海幹燥的炎夏,卻帶著海洋味兒的芬芳。
“你一定是餓了。見麵就是橄欖。再把你這句描述提取概括,一言蔽之無非就三個字兒,鹹鮭魚。”
“你太懂我了,甚至知道我有多想吃了你。”淩青原手攬在他腰側,心旌搖曳。他聽見旁邊的男人貼他耳朵魅聲說了一句“反了”,攬著的手勢變為掐,身內一陣酥麻由下到上又折回發端部位。淩青原深吸了一口氣,讓輕顫隨晝夜間鼓噪的風冷卻,板正道:“菜單如此。”
出了航站樓,譚嶽領著淩青原來到停車場。譚嶽從意籍翻譯兼助理佩德羅手裏誆來了一輛跑車,專程來接他。譚嶽為他打開副駕的門:“正餐九點,不到時候。我先帶你隨處兜兜風。”
車加速度駛出,淩青原狠狠靠上了座椅靠背。風馳電掣,車外是已然模糊的陌生街道風景,綠得流油的喬木灌叢。頭頂的穹窿從西到東染色漸變,如誇張的巨幅水粉,或許是印象派的傑作。
淩青原掃了一眼儀表盤,揚聲笑道:“你真夠野,我的司機。”話音很快就被吹得四散,他側頭瞥見譚嶽勾起的嘴角,狂放又專注的神情,忽而難以自拔地仰頭朗笑出聲。
淩青原肆意飛揚的笑聲讓譚嶽暢快淋漓。譚嶽仿佛看見光線在淩青原的身上折返分光,剝離出他的縱情和他的內斂,他的明快和他的沉鬱,他的灑脫還有他的柔情。譚嶽心馳神往,可偏偏依舊勾著嘴角:“你撩起了我的激情,我隻好用速度來消減。”
激情是燃料,速度是心跳。而飆車,自然是譚嶽不露聲色又格外直白露骨的示愛。淩青原良久方才止了笑,他注視譚嶽正兒八經地調情道:“心肝兒,你這麼迷人,教我如何把持得住。”
“你不用把,方向在我手裏。”
“沒有燃料,你光把方向又管什麼用。”淩青原諧謔:“心肝兒,我不在你身邊的這幾個月裏,你燒的究竟是什麼。”
“你還希望有別人麼。”譚嶽反唇相譏。自己聽他一聲聲喚作心肝,心裏是又癢又酥,既嗔他登鼻上臉,又巴不得他多叫幾聲。這種感覺,如同想把他拴在身上隨處帶著,又不忍心禁錮他一般無二。
“料想你也不敢有別人不是。”淩青原音調上揚,假輕浮卻不真浪蕩,帶出了一個魅人的尾音。
入大於出,不守恒。譚嶽咬牙踩了一腳油門,瞬間把速度飆上去:“就知道點火,我憋不住了別以為我不會溜邊停車,把你扛路邊來發野的。”
“那可不成,想吃了你的人是我。地方也該我來說定。”
譚嶽呼吸又緊,車速太快,他心神離體已至雲中漫步。他掃了一眼淩青原,將他放肆消遣的模樣收入眼簾,又不敢多看,生怕誤了方向失控了油門。
譚嶽改變策略,收了帶他兜風的心思,目標明確地奔往賓館。淩青原吟吟帶笑,想這情是調到位了,再鬧弄不好他真要憋不住就地解決,於是鬆弛有度地轉移了話題:“工作怎麼樣。”
譚嶽不客氣地覷了他一眼,似乎是抱怨他不識氣氛撩到一半蓋上蓋子,可又哪忍心真怨他什麼,悶悶開口道:“挺順利。做了十來天製衣模特,就差最後一則廣告。”
淩青原手肘支著車門側麵扶手,手托著頭閑閑問他:“你假公濟私地把我叫來,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