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縣,城南。
流水自橋下緩緩流過,烏篷船蕩波其上,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船家站在船尾,春風細雨拂動著河堤旁兩岸剛吐嫩芽的柳樹。
“快些,快些,切莫耽擱了時辰!”
羅媽媽手裏挽著木桶,催促著身後的賬房先生張有財。
張有財快步跟在羅媽媽身後,明明是個男子,卻已經是累的滿頭大汗,喘息連連。
“羅媽媽,且慢些走,我快...我快跟不上了。”
“男子漢大丈夫,不過走了這麼幾步路就氣喘籲籲,活該你天天被你婆娘打罵!”
羅媽媽嘴上不饒人,可還是放慢腳步等著身後的張有財。
張有財快走幾步趕上羅媽媽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城南河堤旁的一戶人家走去。
羅媽媽手中挽著的木桶中,一雙明鏡般的眼眸悄然睜開。
“啊~”
打了個哈欠的萬歲,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羅媽媽和張賬房的對話都被他聽在耳中,雨絲落在木桶上的輕微細響將他包裹,木桶裏卻是幹燥溫暖,除了不透氣,沒別的不好。
“還沒到新家嗎?”
萬歲心裏默默的想著,身子動彈一番,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這一動,讓挽著木桶的羅媽媽就低頭朝著木桶看了過去。
“羅媽媽,怎麼了?”
張賬房見羅媽媽神色有異,不由得詢問一聲。
“沒什麼,就是貓兒翻了個身,估摸著他也有些心焦了,咱們再走快些吧!”
“啊?”張賬房麵色發苦,“還要再走快些?”
“男子漢大丈夫,莫要磨磨唧唧的,快些,快些!”
桶外的對話聽在萬歲耳朵裏,讓他尖耳一抖,同時也暗自沉吟。
“看起來我的新家距離李家不算近呀。”
“想來還有些時候才能到新家,既然如此,就去那邊看看好了。”
萬歲心裏如此想著,眼眸眨動間,眼前景物連連變換。
昏暗的木桶霎時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天地上下共一色,邊界模糊,好似空間在這裏毫無意義。
天地中央矗立著一麵青銅古鏡,鏡子呈橢圓形,鏡框無任何紋飾,隻有青銅鏡麵帶著幾絲光芒,古樸無華。
萬歲蹲坐在鏡子前,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幽幽歎息一聲。
“你帶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個月了,我都適應自己這幅新的身軀了,怎麼你就沒一點動靜呢?”
萬歲再度歎息一聲,嘴巴張開吐出一口濁氣。
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更準確來說,他的靈魂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屬於穿越客。
前世的他先天殘疾,雙腳畸形,不能自如行走,隻能日夜困在輪椅和床榻上,鬱鬱不得誌。
他的名字是因為他幼時有早夭之相,家裏人希望他能夠頑強的活下去,所以才取名萬歲。
眼前這麵鏡子是他家傳的傳家寶,從他爺爺手裏傳到他父親手裏,等他出生後又傳到他手裏。
隻是這鏡子到手之後,鏡麵霧蒙蒙的,不管怎麼打磨都照不出人來。
萬歲前世時,閑來無事就每天都抱著鏡子打磨。
某一天,他按照往日習慣打磨鏡子,磨著磨著,他就來到了這邊,變成一隻剛睜眼睛的黃花狸,這麵鏡子也一起跟了過來。
三個月的時間,他熟悉了這幅新的身軀,卻始終搞不明白這麵鏡子的作用。
“鏡子呀鏡子,你到底有啥用呢?”
萬歲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歎氣連連,“如果有本兒使用說明書就好了!”
.....
“可算是到家了!”
羅媽媽見到自家大門,喜上眉梢,跟在她身後的張賬房也鬆了口氣,快步登上門前台階。
大門上懸掛一麵牌匾上書周府二字,門前有台階三級,兩側矗立著石獅子,威武神駿,門上飛簷有雨水聚成絲線向下垂落。
二人登上門前台階,敲了敲門。
門房老頭兒打開大門,見到是羅媽媽和張賬房直接讓開了路,嘴巴裏嘟囔著,“你二人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時辰都快過了!”
“唉,還不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讓我二人路上耽擱了片刻。”張賬房扯著自己被雨打濕的衣服給門房老頭兒看,“你瞧瞧,你瞧瞧,我衣服都濕的不成樣了,就這還緊趕慢趕的往回跑呢!”
“別墨跡了,趕緊帶著貓兒去拜灶王爺,還得帶他巡家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