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武擺手說道,“唉,小年,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又是個苦命的孩子,不是事,不是事。你娘倒是回來過一趟,一天沒住就走了,現在你姥姥房子的鑰匙還在我這裏,孩子,你跟我回家去拿吧!”
陳年麵無表情的點點頭,不由想起三年前的六月八號,那年他高考成功,本該沉浸在喜悅中,但是他回到家的那晚上卻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那晚,陳年的父親酒醉與母親發生爭執,並動了手,二人離婚;那晚,與他熱戀兩年的女朋友高敏提出了分手。人生有時候就是很奇妙,不知道在哪個瞬間就改變了本來該走的方向。那一夜,陳年失眠,眼淚流了一夜,之後他決定去當兵,到如今,再也沒有流過淚,血倒是流了不少。
陳年在李建武家拿到了姥姥家的鑰匙,便回了那處老房子。父母離異之後,他就住在這裏。
陳年看著結了蛛網的老房子,眼神閃了一閃,他並不想哭,或許是這三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的心腸堅硬了一些。陳年放下行李,鎖門出去,他已經問了姥姥墳地的位置,他要去看看。
姥姥沒有兒子,隻有陳年的母親一個女兒,陳年的母親也是個大學生,畢業之後去了深圳,和家裏並不怎麼聯係,所以,說姥姥是個孤寡老人也可以。
在陳年的印象中,姥姥永遠都是那一副攏著一頭顫巍巍的白發在門口漿洗衣服的樣子,陳年沒和姥姥見過幾麵,父母離異之後,陳年在姥姥家裏沒住了一個月便去了部隊,但他能看出來,姥姥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疼愛自己。
姥姥的墳地就在史河邊上的一處田地裏,那是姥姥自己的田地,陳年的母親走後,地就給村長李建武家種著,其實合法的繼承人是陳年,那是姥姥臨走時候說的。
陳年來到姥姥的墳前跪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看著碑上的文字,墳頭的青草,回憶著和姥姥相處的點點滴滴,眼窩逐漸熱了起來,但仍然沒有眼淚。
陳年在墳前呆了很長的時間,卻沒有一句言語。到了傍晚,天氣轉涼,陳年似乎才回過神來,在大陸性氣候典型的內陸河南,白天和晚上的溫差很大,就像是世間冷暖,忽高忽低。
陳年起身,轉身走了幾步,又返了回來,他看著地頭的那條史河,覺得有些不對勁。
仔細看了看,陳年的目光突然一縮,他突然記起高中地理老師說過的一個風水煞位,名叫反弓煞,是河流或道路凸麵的風水位置。陳年高中的時候,對此還十分癡迷,課下就找閑書看了一看,裏麵有一句關於反弓煞的話,陳年現在還記得——反弓水話難言,女人跟人到門前。說的就是姥姥這種墳地,史河在地頭流經,正是反弓位。
陳年心裏犯嘀咕,女人跟人到門前,難道說的是高敏……搖了搖頭把這些封建迷信的想法掃出腦袋,他在軍隊裏過了三年,也見過生殺,自然不會再將這種什麼風水煞位放在心裏了。再者說,現在高敏和他又有什麼關係?這個女人可不是自己的女人了!
陳年一邊想著一邊轉回老房子,太陽落下,史河上飄起一層昏黑的霧氣。
入夜,陳年收拾出了自己的房間,剛出了一口氣,李建武和他的老伴就來了,給陳年端來了一大碗麵條,還說著‘上馬餃子落腳麵’的俗語,陳年微笑著接了,吃飽飯之後,陳年和這一對老夫妻聊了好久,直到有了困意之後才送兩位回去。
夜裏,陳年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的姥姥拉著自己近乎哀求的說道,“不要靠近史河!不要靠近史河!”陳年問姥姥為什麼,姥姥卻一直重複著那句話,之後慘叫一聲,消散了身形。
陳年是被嚇醒的,拉燈坐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是一臉的冷汗。陳年實在想不通這個夢代表了什麼,空蕩蕩的老房子讓他心中微微有些異樣的感覺,些許忌憚,些許迷惑,些許好奇。
迷迷糊糊的睡到了雞叫三遍,陳年起床,在院裏打了趟拳腳,一邊洗臉刷牙一邊想著自己該怎麼開始退伍後的新人生。他在腦子裏盤算了幾遍,決定先進城一趟,也就是去固始縣。陳年還要在這裏生活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要給自己置辦一些生活用品,另外,也想找個工作,熟悉一下這個久違的社會。
陳年隻帶了一些錢,穿了一身便衣,將軍裝仔細的收起來,對於陳年來說,這些軍隊裏的東西確實已經屬於‘陳年’了。
登上公交,陳年三年之後再一次到了固始縣,自從父母離異,女朋友高敏和他分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傷心之地,他總感覺固始縣裏有一種味道,一種屬於高敏和他的味道。說實話,他不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對於高敏,部隊三年根本沒有讓他淡忘這個女孩,他隻是不願想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