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們就是讓店長的直接上級—小區經理經常在店中巡查。不是定期去,而是隨時去。小區經理和他們的助理,不斷同店長溝通,顧客哪些方麵的滿意度比過去好,哪些比過去差;這個月熟客多了,還是少了。我們的小區經理都是服務員出身,他們對客人的滿意情況當然都是行內人的判斷。
“對員工積極性的考核也是如此,你黃老師去考核肯定不成,因為你看到每個服務員都是跑來跑去,笑嗬嗬的沒什麼不一樣。可是我就會跟你說:你看那個男生的頭發長得超出了規定;這個女生的妝化得馬馬虎虎;有幾個員工的鞋髒了;那個員工站在那裏,眼睛睜著,腦袋走神了。這不就是員工積極性的表現嗎?!店長對組長,組長對員工的考核也如此,都是這種定性的考核。”
我又問:“他們的獎金就根據這些定性的考核決定?”
張勇說:“不僅是獎金,他們的提升和降職也都是根據這三個指標。你想想看,一個不公平的店長,手下的服務員怎麼可能普遍有積極性?服務員積極性不高,客戶的滿意度怎麼可能高?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會等到這家店的營業額和利潤數字出來後再提醒他或撤換他,因為結果一定不會好,即使好也不是他的原因。我們就有很賺錢的店,但是店長就是提不起來,因為他培養人的能力不行。他一休假,店裏就出亂子。那麼即便他的店很賺錢,他也可能被降職。”
我又說:“按照你的考核方式,下級的命運全由直接主管來決定,這樣是否足夠公平和客觀?”
張勇說:“不是全部,而是主要由上級來決定。你想想看,上級同自己的直接下級在一起時間最長,工作交往最多,也最了解下級的工作狀態和為人。如果他不對下級的升遷起主要決定作用,誰更有資格來決定呢?把大多數人拍腦袋的判斷,用數據表現出來就客觀了嗎?我看不一定。其他人的意見隻能起參考作用,如果其他同事對這個人有意見,平常就會自覺不自覺地表現出來,作為經常同他在一起的上級,很容易就會發現,這也是上級考察下級的一個方麵嘛。
“當然我們的定性考核不是上級說你行,你就行。我們也逐漸摸索出一些驗證流程和標準,比如用抽查和神秘訪客等方法對各店的考核進行複查。對這些考核結果,要經過上一級以上管理者的驗證通過。同時,我們還有越級投訴機製,當下級發現上級不公平,特別是人品方麵的問題時,下級隨時可以向上級的上級,直至大區經理和總部投訴。
“什麼叫客觀?我看這種用懂行管理者的‘人’的判斷,比那些用科學定量化的考核工具得出來的結果更客觀,至少在我們火鍋行業是如此。你說對不對?黃老師。”張勇挑戰地問我。
我問:“你們的績效評估係統是請哪個谘詢公司幫你們搞的?”
張勇說:“沒有請谘詢公司做,我們就是這麼一邊開店一邊摸索出來的。當然問題也不少,我們也想請谘詢公司驗證一下我們的做法對不對,可是谘詢公司的專家們很少有做過火鍋這麼低檔行業的。
“有一次,一個你們北大畢業的,在一個外國谘詢公司做高級谘詢師的人問我,你用哪些指標判斷一個店的生意好壞?我說,我不用指標,我到那個店看一看,就知道它的生意好壞,問題出在哪裏。他說,那你的海底撈要是開1000家店呢?我說,那我就訓練100個跟我差不多的小區經理。”
聽完張勇的績效評估,我想起30多年前,我從城裏中學畢業下鄉當知青的經曆。第一年,城裏來的知青隻拿了幹同樣活兒的農村青年一半的工資,我們申訴為什麼不同工同酬?隊長說:“別人拿鋤頭鏟的是草,留的是苗;可是你們鏟的是苗,留的是草,給一半工資都是照顧你們!”
我們啞口無言,因為在城市長大,剛下鄉,分不清草和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