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師道:“大家再請看我阿爹……”隻見張泌從袖中取出一根針,慢慢靠近韓熙載,正要將針去戳韓熙載的腰,突然回頭,發現了耿先生正走過來,於是飛快地退後幾步,將針戳在耿先生的腰上,隨即迅速退回原位。
張士師道:“朱相公,現在請你回頭。”朱銑回頭一看,耿先生正痛苦地雙手緊捂腹部,不禁一呆,問道:“煉師怎麼了?”
張士師道:“現在大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嗎?”眾人尚不明所以,未完全會意過來,顧閎中突然走上前來,道:“典獄是說張公扮演的凶手本來要用毒針殺熙載兄,結果被剛換衣服出來的李雲如發現了,凶手為了掩飾自己,不得已殺了李雲如滅口……”張士師道:“正是。”又放低聲音道:“官人現在也知道了,朱銑並不是凶手,本來我也一直懷疑是他。”顧閎中竟然點了點頭。
舒雅忍不住地問道:“雲如不是死於金杯毒酒嗎?怎麼……又變成毒針了?”張士師看了一眼牆角的王屋山,她正驚懼地看著自己,不免心想:“王屋山在金杯中下墮胎藥,舒雅在茶水中下墮胎藥,一個嫉妒情敵不惜加害無辜小生命,一個為了聲名甚至可以戕害自己的親生骨肉,這世道也不知道怎麼了。”不願意再多談這些人心險惡之事,隻簡單道:“酒中的毒並不致命,真正導致李雲如毒發的是刺在她腰間的毒針,她是中了烏頭的劇毒而死。”
李家明狠狠地盯著張泌,道:“凶手是誰?”張泌道:“不是我,我隻是臨時串演一下,就跟耿煉師扮演李雲如一樣。真正的凶手……就在你旁邊!”李家明扭頭一看,旁邊竟然是秦囗蘭,訝然道:“是你?”秦囗蘭茫然反問道:“是我?”
張士師忙道:“錯了,李官人,凶手在你的另一邊!”李家明轉頭一看,另一邊站的人恰是周文矩。
所有的人都愕然呆住,驚得張大了嘴巴。周文矩自己也是瞠目結舌,半晌才道:“我與韓相公素無交往,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他?”
一旁江寧縣令趙長名聽說張士師幾日來大出風頭,想到他不過是自己手下一小小屬吏,不免很有些不忿,有心小露一手,以免讓人看輕,當即插口問道:“既是素無交往,周待詔為何又冒昧來到韓府參加夜宴呢?聽說周待詔是不請自來,豈非別有所圖?”又斜睥了顧閎中一眼,雖沒有明說,那意思卻分明是暗指他有幫凶嫌疑。
周文矩道:“趙明府有所不知,我與閎中兄是奉官家之命……”他明知道不該說出自己與顧閎中來到韓府是奉國主之命來窺探,可如果不解釋清楚,實在難以洗脫嫌疑,便有意略微一提“官家”即刻頓住,旁人立即明白過來,心想:“難怪總有人說官家想重用韓熙載,卻又不能完全信任他。”趙長名慌忙道:“原來如此,得罪了。”心中懊惱得要死,後悔實在不該插嘴。
眼見就要冷場,陳繼善重重咳嗽了聲,道:“張公,周官人說他與韓相公素無交往,無冤無仇。”張泌道:“素無交往是真,無冤無仇倒也未必。”周文矩笑道:“韓相公,你自己倒是說說,我與你有何冤仇?”韓熙載幹脆地搖了搖頭,道:“半點糾葛也沒有。張公,還請你明說,周官人為何要殺我?”張泌道:“因為周官人的小妹周小蘭。”
周文矩這時才真真正正大吃了一驚,不知道張泌如何能知道自己小妹這等隱秘之事,卻見他又轉頭問道,“韓相公,你認識周小蘭嗎?”韓熙載自己也頗為吃驚,仔細想了半天,搖頭道:“不認識。”周文矩勃然大怒,道:“我小妹因你而死,你竟然說你不認識她?”
他這樣說,就等於親口承認自己是凶手了。眾人正駭異地望著他,卻見李家明衝過來扭住他撕打起來,罵道:“原來是你殺了我妹子!我要殺了你……”張士師忙命差役上去將二人拉開。李家明被按坐在椅中,猶自氣喘籲籲,朝周文矩怒目瞪視,憤恨不止。
周文矩甩開差役,整了整衣衫,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不承認,確實是我殺了李雲如。我本想利用官家派我來赴夜宴的大好機會,用毒針殺死韓熙載,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要下手之時,被李雲如撞見,我不得不殺她滅口。”
張士師道:“後來我誤斷舒雅往茶水中下毒,以為找到真凶……”重重看了舒雅一眼,心道,“其實也算不上完全是誤斷,不過你在茶水下的是墮胎藥而已。”舒雅似猜到他已知曉真相,一時赧顏,慌忙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