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顥走進房間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上未曾動過的膳食。他苦笑了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
“有話快說,少耽誤我寶貴的時間。”席若芸冷語依舊。
“姑娘,請問你是否記得三年前的一個夏夜那個倒在席家莊門口的那個小男孩?那個你曾救他一命,並細心地喂藥、喂湯的小男孩?”白顥如她所願,並沒有廢話,單刀直入地問。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與你何幹?”她心一驚,怎麼他會知道她的事情?
“姑娘,實不相瞞,我就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那一年,是我第一次跟隨爹出外行商,在集市裏一時貪玩就與爹走失了,隨後又遭到無賴的毆打掠奪。因不懂回客棧的路,就盲目地亂走,希望能遇見相熟的人。但是最後還是不勝體力,昏到在席家莊門口。後來被姑娘所救,才有幸苟存餘生。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白顥把事情經過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難道說,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這就是你所要說的話?”席若芸冷眸盯著他,在心裏暗哼一聲“真是無聊”。她以為他會知道一些與席家莊被滅的有關情報,她才留下來的,怎麼不早說,害她浪費了這麼多的寶貴時間。但聽完白顥解釋後,語氣緩和了不少。
“是,又不全是……”
席若芸在得到白顥的肯定回答後,馬上轉身準備施展輕功從窗離開,並丟下一句:“告辭。”
白顥眼明手快地閃到她麵前,及時阻止了她。
“有事?”她冷冷地說,最好有事,若不是她定會把他打到滿地找牙。
“姑娘,請聽在下一言。姑娘有傷在身,不宜奔波勞碌。又因連夜雨,傷口已被感染,又染上風寒,姑娘實不應馬上離開。”他回望她,直視著,眼眸清澈。
“哦?聽你如此說,那麼我是該留在白府一直到我傷愈、病好咯?”她低下了頭,看不出臉上有什麼表情。
“正是,而且……”
沒等他說完,席若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到他身旁,白晃慌的匕首招呼上白淨的勃頸,鋒利的匕首透出冷冷的寒意,使白淨的勃頸滲出淡淡的血絲。
“留我在白府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難道你想趁機把我殺掉,把席家莊的餘孽殺掉,把席家莊趕盡殺絕,連根拔起?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你最好從實招來,要不然小心我刀子沒眼。”席若芸的聲音又回到冰冷徹骨的最初。
“姑娘,留你在白府對我沒有什麼好處,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曾經被姑娘你所救的普通人,沒有誰派我來,在下並沒有姑娘所說的意思。在下想把姑娘留在白府隻想報恩,家母不隻一次教導:受人點滴,定要湧泉相報。現在姑娘身上有傷,在下實不應讓姑娘就此離開。而且,如果姑娘現在涉入江湖,定將引起一場騷動。”白顥麵無懼色,神情冷靜地說。
“此話何解?”刀子離勃頸距離遠了一些。
“姑娘定必知道,令尊相識遍天下,不少官員、綠林好漢與之結好。如今席家莊慘遭滅門,在江湖上已鬧得沸沸揚揚。而且不知為何,江湖上傳聞席家千金,也就是姑娘你已經慘遭殺害,若你現在現身江湖,那些想幫助席家莊的人與想鏟除席家莊的人定必滿天下地找你。想幫助席家莊的人找到你固然是好,若那些想鏟除席家莊的人找到你,那該如何?你的血海深仇還能報嗎?”
“……”刀子已不再被握得緊緊的了,有些許的縫隙。
“而且,一心想鏟除席家莊的人定必想將你趕盡殺絕,若你被想幫助席家莊的人找到了,他們定會誓死保護你。兩方相遇,定將引起一場不可避免的腥風血雨。難道你就這樣棄他們的性命不顧嗎?難道你希望有更多的人卷入這場風波嗎?難道你想有人為你而送命嗎?”
“……”白顥每字每句都正中席若芸的痛處,刀子“哐當”地掉在地上,驚嚇了他,也驚嚇了她。
“姑娘,你……”白顥馬上轉身想察看她的情況,但被她喝止了。“不許動!不許轉身,繼續說!”因為背對著她,白顥並沒有看見她唇角正滑過一滴眼淚。
“……其實姑娘你並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相反,你是溫柔的,善良的,活潑的。自從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想剛經曆喪失親人之痛的你,冷酷無情隻是你的保護色。姑娘,何不放下仇恨,忘記過去,回到那個最單純最無垢的最初呢?不要給仇恨遮蔽了你的雙眼啊……”白顥誠心地勸戒她。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看著你最親的人全都在你的麵前倒下,世界隻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你說我能冷靜嗎?你說我可以忘記仇恨,放棄手刃仇人的目標嗎?他們可是我的親人啊!世界上僅有的親人啊!你說我能在失去他們之後仍然笑著過日子嗎?他們不在了,我幸福給誰看?”席若芸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歇斯底裏地瘋狂叫喊,臉上滿是淚水。每當她念及這件事,世上隻剩下她一個時,她就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每一個企圖接近她的人,即使她自己被反擊得體無完膚,她也不在乎。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任淚水放肆地流淌。
白顥不顧她的警告,猶自轉身。當他看到席若芸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坐在地上無助地哭泣時,他不由得心生憐惜,慢慢地走向她,把她輕輕、輕輕地擁入懷裏,小心得仿佛一使勁她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