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平行線(2 / 3)

“主任來啦!”人群裏有人喊道。

大家四下散去,小叉子掉到了地上,她來不及撿,就拉著他的手往回跑。

令和是私立高中,對於學生的飲食要求很嚴格,嚴禁一切校外食物,故而不時會派老師來檢查,若是不小心被抓到,便難免被批評和懲罰。

好巧不巧,那天他剛翻過了牆,正打算扶著她下來,黑暗中遙遙聽見陌生的聲音。

“走,往那邊再看看。”

林聽聽一緊張,哎喲一聲從牆頭跌落,幸好他接得快,將她穩穩地抱住,但叫聲還是驚到了對方,所以十秒鍾後,一道手電筒的光亮便打到了逼仄的牆角。

“誰在哪裏?”

林聽聽聞聲,一步上前,用手遮擋刺眼的光亮,卻暴露了懷中的“證據”——小丸子。

她才不想連累沈清在,大神可不能因為她被記過。

“哪個班的?”

“高三……”

話音未落,他便上前用身體擋住了她,女孩的聲音淹沒在風裏,隻緊緊攥著他背後的衣擺,其實她還是很緊張的。

兩個老師看清了沈清在,留下一句“下次不要再犯”就離開了。

沈清在剛為學校贏得了一塊化學奧賽獎牌,校長天天在廣播裏念叨他的名字,有塊“免死金牌”也不為過。

林聽聽懸著的心才放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幸好,幸好,我剛才……連借口都想好了。”

林聽聽覺得她急中生智的本事見長,所以在沈清在露出疑惑的表情時,解釋道:“我就這樣跟他們說,今天是12月21日,是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跟全人類的命運相比,犯了一個小小的校規又怎樣呢。”

他成功被她逗笑,全然忘了剛才為了緩解緊張,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他忘了鬆開,她也任由他牽著。

他不信那個預言。可遠處是暗色的夜,女孩的眼睛裏像綻放著小小星辰,看得人心裏一動,他聽見自己開口:“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什麼?”

“專注眼前吧……”她答得倒快,“把這盒小丸子吃掉。”

暗夜的矮牆旁邊,他們分著吃光一盒半涼的小丸子,那是她好不容易“保下”的,她吃得開心,他也學著她蘸了一點芥末,芥末的辣夾帶著章魚的香,是真的好吃。

林聽聽看著麵前的人,覺得心頭好像漫上一縷甜。

四、我不喜歡青梅竹馬

瑪雅人的預言沒有實現,第二天的白天如約到來。

“地球不毀滅,學校不放假”,林聽聽頂著兩個黑眼圈來到學校,原本元氣滿滿的臉上帶著憔悴,像個活體小熊貓。

這次模擬考試,她的理綜又拖了後腿,這幾天就連夢裏都在解題,什麼洛侖茲定理,紅眼病遺傳原理,化學方程式配比,生活麵前,林聽聽也得學會歎氣。

不知什麼時候,一本理綜筆記被推到她的麵前。

上麵貼著一個便條:放學等我。

要不是寫字的人一向溫柔,林聽聽簡直以為,沈清在要跟她約架。

傍晚的教室裏,兩個人對著同一本筆記,上麵的字體整齊好看,有重點知識和解題技巧。他是個溫柔卻不失嚴肅的老師,講解耐心細致,林聽聽看得認真,也聽得認真,順著他給出的思路一步步去做,第一次對理綜大題產生了“我可以”的感覺。

“你也太厲害了吧!”

林聽聽順利解開了一道大題,開心地跑到講台上,假裝手中有一個“隱形話筒”。

“最佳老師獎的得獎者是……沈清在!

“請問,看到學生有如此進步,你現在有什麼感想?”

這一年裏,他被林聽聽帶著,不知不覺也被影響到,於是他站了起來,恭敬地行了個禮。

“我非常開心能獲得這個獎項,希望林聽聽同學能再接再厲,勇創輝煌!”

窗外一聲巨響,遠處有煙花綻放,刹那間萬千花火閃動,人們在歡慶著新的一年的到來。

新的一年就有新的希望。林聽聽看著少年眼中的自己,心裏仿佛也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火苗,跳躍著,溫暖著。

前不久,學校組織了一次“模擬填報誌願”活動,她偷偷瞄到了沈清在的表格,三所學校都在遙遠的帝都,以他的水平絕對沒問題,那時她偷偷地記下來,像藏住一個美好的秘密。

——她想與他考到一起,所以要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才行。

下一次模擬成績下來,她進步了五十名,高興地第一時間打給他。那時沈清在在北京參加自主招生,她望著窗外未化的雪色,跟電話那邊的少年說著成績,說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那股永遠的朝氣似乎能通過網線傳過來,給頂著競賽壓力的他一些輕鬆的感覺。

“你要加油啊。

“我會吃素三天,為你祈福的。”

三天後,沈清在帶回了令和有史以來第一個保送清大的好消息,全校歡騰慶祝,市裏的電台也爭相報道。林聽聽站在祝福的人群裏,看少年站在高高的講台上,是青春裏最美好的模樣。

除了這個好消息,沈清在還帶回了一個女孩。

女孩長得纖細瘦弱,皮膚白得像從未觸過陽光。大家都在傳著,這個剛轉來就讀高二的叫許願的女孩,是學霸大神沈清在的青梅竹馬。

貼吧裏的爆料挖出了陳年舊事,說是一年前許願和沈清在一起轉來,可開學第一天沈清在便遇襲受傷,許願就是那個被嚇暈了的女孩,後來因為身體孱弱,選擇了休學一年。

林聽聽見過許願,女孩柔弱得像一枝細柳,跟她相比,自己簡直是個歡脫的“女金剛”。

語文課上,林聽聽正出神,忽然身旁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做了一個向上的手勢。

“林聽聽,”語文老師指著黑板,“‘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講的是什麼?”

不知怎麼,她腦子一熱,張口就來一句:“我不喜歡青梅竹馬!”

頓時傳來一陣哄堂大笑,老師哭笑不得,比了個坐下的手勢:“你直接說青梅竹馬就行了。”

人人都渴望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但是林聽聽一聽到這個詞,就像吃了一萬顆未成熟的梅子,從心裏泛起酸澀的泡泡來。

咕嘟咕嘟,快要把她淹沒了。

但林聽聽一向膽大,才不信什麼青梅竹馬的威力,所以下次沈清在打球時,她照樣坐在第一排,將隊旗搖得虎虎生風,響亮的口號回蕩在上空。

中場休息,他會穿著球衣跑過來,她就忙不迭地將水遞上去,看少年咕咚咕咚地喝完,然後跑回球場上。

“清在哥哥。”

同樣坐在第一排的許願聲音太小,還沒來得及擰開水,少年已經跑了回去。

沈清在向觀眾席望去,林聽聽戴著漁夫帽,臉被曬得紅紅的,卻一心看著他的方向,分外可愛。偶爾眼神對上,是屬於彼此的默契。

陽光炙熱,照進另一個女孩的眼裏,隻剩下冰冷的沉默。

五、就差把“我喜歡你”貼在腦門

林聽聽高考考得很好,她在京大念設計專業,距離沈清在的清大隻隔著兩條街的距離。隻用了半個月的工夫夫,她就把清大校園和附近的小吃探了個清楚,大有把這裏當成“第二個家”的架勢。

京大和清大向來有聯誼的傳統,微博上都說“清大男配京大女,長長久久在一起”。林聽聽臉皮厚,覺得就是在說自己和沈清在,美滋滋地給那條微博點了個讚,然後給沈清在發了個微信。

——“周末聯誼舞會,你會去嗎?”

沈清在剛整理好實驗器材,看到女孩發來的消息,想到了電話那端她的表情,他不忍拒絕,於是回了一個“好”。

那年林聽聽十九歲,第一次穿著長長的禮服裙,頭發自然地散下來,踩著高跟鞋緩緩走入禮堂時,倒真有幾分落落大方。

她笑著向穿著禮服的沈清在走去,卻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少年反應快,上前接住她,穩穩地將人抱在懷裏。

她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卻看見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女孩。

許願比以前更瘦了,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沈清在將她拉到一邊,說:“許願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學習壓力又大,這次是來北京複診的,我一會就將她送回去。”

她點點頭,乖巧地坐在一旁喝東西,偶爾望過去,會看到沈清在眉眼溫柔,在跟許願說著什麼,女孩不住地搖頭,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小願,你要乖乖回去,不然張阿姨會擔心的。”

沈清在看著眼前的女孩,從十歲到十八歲,她好像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媽媽在他小時候就告訴他,一定要照顧好許願妹妹,那好像是他人生的附帶義務。因為十歲那年,沈父和許父這對戰友一起出海,那次遇上百年難遇的大風暴,沈父僥幸撿回了一條命,而許父永遠消失在蒼茫的大海當中。

許願或許聽懂了,或許沒聽懂,走出禮堂時的腳步搖搖晃晃,沈清在給張阿姨打電話報了平安,說許願妹妹已經回去了。

再看過去的時候,林聽聽正端著酒杯衝他笑。

桌子上供應的是櫻桃雞尾酒,她不知喝了多少,整張臉都染著緋色,看到他回來,笑著環住他的脖子,鼻尖是帶著酒意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