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勢造英雄,時世也將一個賭氣的人,打造成另一番模樣。
一個人真正的厲害,是厲害在心裏的。王二丫狠起了要幹成一番大事業的決心,看來是任何力量都難以阻擋的。因為,恐怕沒有哪個人能將過去的恨事長時間滯留在夢中,而且,能夠隨時從睡夢中驚醒後,便馬上投入到挑戰當中。
二
王二丫的煤礦開始用火藥和鐵器重新進行開采煤炭時,正是新世紀的鍾聲敲響的當口兒。對於王二丫而,新舊世紀,僅是曆史紀元中以百年為一周期來更替的一種形式,並無任何實質意義。說是新世紀,其實仍是舊日月,舊人世,舊軌跡。而唯一呈新變化的正是他的臥牛溝煤礦。當臥牛溝煤礦迎著新世紀的曙光,從井下拉出了第一輛四輪礦車裝載耀眼的烏黑大炭時,王二丫弟兄三人正在井下查看各個巷口的生產運作況。當這第一輛四輪車大炭爬出窯口,駛上磅秤鐵板時,磅房的小芳姑娘正盯著電視,異常激動地觀看著世界各地喜迎世紀盛世的慶典活動。直到她眼前的秤臂杆出劇烈抖動,她才本能地將目光轉移到了窗前拉炭的四輪車上。
“喲,第一車炭上來了!”小芳不由得一陣驚呼,手忙腳亂地掛砣稱量,然後在桌子上的一個登記簿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1。56噸”的字樣。是的,這車炭除去核定的車皮重量後,正好是淨重1。56噸。小芳記下這個數字,眼睛就一直盯在這一數字上麵,總覺得有啥不妥。末了,她才終於理清了無比亢奮的思緒:對了,這是臥牛溝煤礦產出的第一車煤炭;還有,今天是新世紀的第一天。第一天,第一車,這真是太具有紀念意義了。不行,我還是得去告訴我姨父王二丫一聲,怎麼說也得舉行個啥紀念儀式吧,不為新世紀,也該為新煤礦呀,我曾經上學的那個破學校,每周還有個升旗儀式呢。
小芳走出磅房,“姨父——姨父——”地聲聲叫喚。最後,找急了,她幹脆“王二丫——王二丫——”地直呼其名了。
“王礦長在井下呢,叫他啥事呀?”剛才那個拉炭的工人,將黑炭翻倒在存炭場,掉轉車頭,又要下井時和小芳搭起話來。
“哎,停車,停車。我給你說呀,你這車煤可是咱們臥牛溝煤礦在新世紀裏采出的第一車煤。哎,也不是,是臥牛溝煤礦的第一車煤,在新世紀的第一天裏,拉出來了!這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啦!你下井後問問我姨父,他怎麼就不舉行個紀念儀式呢?起碼也得放聲響炮慶賀慶賀吧?看人家電視上,迎接新世紀的慶典活動搞得有多氣派、多壯觀呀!”
“啥新世紀、舊世紀?不就是一車黑炭嘛,有啥好慶賀的?我隻認拉煤掙錢,慶賀的事,輪不著咱操心。”拉炭工人說笑著,油門一踩,拖著一股濃稠的黑煙又忙著下井去了。
小芳失望地看著工人進入窯口,感覺火熱的心頭被人澆了一盆涼水,透冰透冰的,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那股子激。
小芳家住縣城,是個看上去很是聰明伶俐的好姑娘,就是對學校教育無心接受,好像是生來就對學習過敏,一看到生字呀、算術呀、單詞呀等等的內容,就像初孕的婦女見到了飯食,直想吐。因為學習不好,她最記恨的人就是老師了。特別是那個班主任老師,每次期中考試過後,就將全班學生的成績名次公布在教室後麵的那塊黑板上,使她在原本好端端的同學麵前矮了半截兒,好長一段時間裏,簡直難以挺胸抬頭。由於對學習提不起興趣,她最討厭去的地方就是學校。在她的印象中,學校就好像是一座監獄,除了教室圍牆和校園圍牆外,還有一道封鎖心靈的大圍牆。比如,她最喜愛鑽研植物、昆蟲,一有機會就往縣城的那些山上、樹林裏鑽,看這看那的,沒個完。還經常將各種奇特的小草夾在書頁裏,將花蝴蝶製作成漂亮的標本,她真想有機會將自己的這些美麗的傑作在全校展出。但是,她完全能夠想來,學校要是能夠給她提供這種機會的話,那學校就不叫學校了。當然,學校也不是完全沒有給她提供展示才華的機會。比如,她曾在全校的歌唱比賽中榮獲過一等獎,她曾代表學校參加過縣上的文藝節目表演,等等。不過,這些都是上小學時候的事了。上了初中後,因她的學習成績常常搞得一塌糊塗,竟再未有人提及她所擅長的唱歌跳舞一事。大家似乎一下子就被結結實實地捆綁在語外數理化這掛戰車上了,似乎天下也僅有這一輛戰車,方可衝鋒陷陣。有時候,小芳也覺得委屈:怎麼,你們學得好的,就高人一等啦?我們學習差的,就一無是處啦?全班隻看重學習好的學生,把我們其餘的所謂差生,就當做陪讀的啦?最後,小芳實在難以忍受充當陪讀生的那種角色,上初二這年,就決意要退學回家,逢人難勸。幸好,她的大姨父王二丫煤礦開采在即,正缺人手,她就過來充當了過磅員。雖是失學,卻並未失業。時年,她剛剛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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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