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 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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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銀窩煤礦時興入股,一下子解決了好些資金缺口,我們何不也這樣試一試?”王二卜提醒說。【比奇中文網www.biqi.me首發】

弟兄三人一陣沉默。王二丫吸幹最後一口煙,將焦灼的海綿煙蒂踩碎在磚地上,待用噴氣式打火機點燃又一支煙的當口兒,突然把火熄滅。他將叼著的那根尚未燃著的香煙,重新捏在手裏,毋庸置疑地說道:“行!缺工人的錢,願意的,就當股資入在礦上,到時候結算分紅利;不願意的,反正沒錢給,就去拉炭吧,以炭頂資。”王二丫一邊說,一邊將煙點燃吸了,接著說,“反正一句話,我們剛開始生產,寧肯自己吃虧,也要讓工人滿意,留個好聲譽,不愁炭銷不出去,礦辦不下去。”

“工人滿意了,產量上去,炭又能銷得出去,我們的煤礦就不愁辦不好。”王老二讚口說道。

出人意料的是,當工人們得知這一消息後,同意入股的並不多,而甘願拉炭抵資的倒有不少。在某種程度上,這也不能完全責怪礦工們眼光短淺。這些來自窮鄉僻壤的煤黑子,還就是單憑在煤礦井底摸爬滾打得來的那點兒錢來養家糊口,還款抵債,滋生過活。他們人生的全部內容,就是被困在了眼前的腳梁麵上。抬頭固然有天,他們卻始終認為,腳麵早已是讓他們足以承受的碩大的一片天地了。這也許是慣常的那種匍匐生活的使然,也許是匍匐式的慣常生活,使他們習慣了緊盯著腳梁麵上的人生去運轉。高天是瓦藍的,低地是肥碩的,腳麵上的莊稼人生,感覺踏實而靠穩。當然,這其間也確實有令人同的可憐者,煤工洪務寶當屬其列。

洪務寶今年雖然剛二十歲出頭,卻已經是個相當老練的煤黑子了。那年,剛滿十八歲的他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便毅然離開溫馨的洞房,一頭紮進了暗無天日的炭窯,幹起了這挖黑煤、掙大錢的營生。這就像當年被日本鬼子逼急了的中國人一樣,也是蜜月之中痛離親人,斷然參軍奔赴壯烈的抗日前線,去保家衛國了。當然,促使洪務寶舍棄新媳婦溫暖的懷抱,毅然決然地奔赴煤窯掏炭主戰場的並不是日本鬼子,也不是哪個催命的債主,而正是他自己的父親洪老幹。洪老幹不知從哪年開始,患上了重症肝病,但是他卻一直拒絕去治療。他並不是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主要還是因家中尚無寬裕的打油錢財,他根本就無法顧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說“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嘛,他這“病樹”倒前唯一期盼的春天,就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洪務寶能將媳婦娶進門來,那樣也算是成全了一家人家,了卻了他今生的一樁夙願,終歸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寒門出貴子,其實,寒門更出孝子。洪務寶見老父病重,勉強聽從父親完成了娶媳婦的一應事項。之後,他便急赴最可來錢的煤礦井底,為奄奄一息的父親掙錢治病。就像富人們到銀行取錢一樣,他也是在不出三個月的時間裏,一口氣為父親掙到了救命的幾千元現錢,終將父親送進了大醫院,留住了一條殘缺的性命。

所謂殘缺的性命,就是洪老幹已經錯過了生理治療的最佳時機,他需長期與醫藥打交道,方可保全性命,否則就會是死路一條。啥叫與醫藥打交道?說白了,其實就是與銀錢打交道。你有錢了,將白花花的銀子滋溜溜毫不間斷地送到醫院,病人就會在各種液體的滋潤下,適時活泛了起來;你一下子沒錢了,無可奈何地脫離了醫院那根晃晃蕩蕩的塑膠導管,你的生命便隨時如同那根瘦弱的變形導管,在甚或是美好人間、甚或是萬惡閻羅殿裏開始晃蕩不堪。所謂生不如死,描述的大概也就是這等的狀。

洪老幹住院不下十來次,花去醫藥費幾萬元,現如今,終歸是家徒四壁,債台高築,已經再無銀兩求醫問藥了。他整天伏臥在那卷爛被窩裏,雙眼塌陷,眼珠子顯得黃亮外凸,似有某種崩漏的恐怖,令人不敢與之對視。他渾身上下裹束著一層蠟黃的雞皮樣,人稍有動作,裏麵的骨頭便奇形怪狀地布露開裂,似要頂破雞皮,穿刺而出。他的肌肉和脂肪早已耗磨殆盡,隻剩了皮包骨頭這樣一副模樣。起先,他還能外出方便,後來就氣虛體乏,腳步竟難以邁過小小的門檻,隻能由老婆扶撐著,在家裏的土炕上大小便了。洪老幹雖是這等況,但內心卻很平靜,他隻希望自己就這樣靜靜地消磨下去,一天天向著死神指定的方向悄然靠近。隻要不花家裏的錢,他就覺得踏實了許多;而一旦去醫院費錢,他就急躁異常,恨不得自己馬上去死,免得將一家人都拖入到生存的絕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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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