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 》
17歲那年，我在寂寞的天空下長大。一個孤傲冷竣的少年。
我時常在飛鳥掠過的蒼穹下麵一遍又一遍的幻想，等到我走出這片參天的綠陰外。在蜿蜒流長溪
澗的盡頭。將會是什麼樣的景色。可能那又會是另一個美麗的世界。
但我隻能幻想。僅此而已。
而師傅的臉上卻沾染上了歲月的風霜。時間的年輪已經在她的身上刻下一圈圈深深的印痕。自從
我能將師傅所授的劍法運用自如後，經常看到來自她眼中的讚許的神情。隻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
少。
在一個漫天揚花的黃昏。我坐在溪水邊草地上，安靜的看著整片整片的樹葉掉在蕩漾的水麵上飄
向遠處。
我在想；什麼時候，我也能和這些葉子一樣！自由飄流！
師傅站在我的身後，有花朵綻放後的芳香在繚繞在空氣裏。
我轉過頭，問她；它們最終會飄到哪呢？
師傅說；如果它們都有靈魂和思想，那麼將會途中停留。
我站起來，頭巾飄飛，白衣浮動。
我說；如果我是它們，一定會沿路欣賞途中景色，然後在盡頭上岸。
師傅用劍對著我的喉嚨，說；但你沒有凡人所想。也許終有一天你會自由！
我用內力避開劍尖，然後揮劍刺向師傅的眉心，劍氣帶起落葉紛飛，水花四濺。無數飛鳥
升空掠起一道驚虹。
師傅放下手中的劍，然後滿意的笑起來，眼裏落葉飄零。
她說；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一切了。你擊敗了我。
我站在原地，突然發現師傅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如同黃昏後的幕簾垂下。夜色降臨。
她轉身帶著我到了樹林深處一大片肆意蔓延的白色花朵激情盛開的地方。
師傅站在茫茫的花海中，身後花開無聲。
她對我說；這種花叫皺菊，死亡的祭奠者。被亡靈守侯的精魂。每朵都象征著死亡與絕望。
你知道嗎，遠在北疆之國，常年積雪不化的國度，多年前曾有一個被無數皺菊所圍繞的強大部
族。叫影之族。那裏終日大雪彌漫。部族人愉快的生活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之上，可是後來，另一
個叫叱詫部族興起，他們開始逐漸占據了原本屬於影之族大片土地，有很多善良的影族人死在那
些野蠻人的腳下，積雪覆蓋的土地被血染紅。直到後來，皺菊開始凋謝枯萎，影族人被虐殺得所
剩無幾，最終也美麗的皺菊完全消失在那片雪域之上。
而現在，曾今盛開皺菊的地方因影之族的消失被另一種紫色的花樹所代替，常年盛開不敗。
師傅說完望向一臉迷茫的我，眼中淚光閃爍。身後皺菊肆意頹敗。
過了很久她才說；我，其實也是影族人，你，也是。
我看到師傅臉上有仇恨的表情在展現，仿佛林中野花在季節的輪換中腐敗一地。大片黃葉飄零殘
軀。
我說；那麼，請你告訴我父母的消息好嗎？
師傅說；你的父親在那場屠殺中喪生，而你的母親，被首領帶走。你父親在臨死前告訴我，請你
將來一定要為族人報仇，找到母親，這就是當年我所說的那個必須履行的職責。因為你是唯一一
個逃出來的影族男性後代。
我站在原地，風吹過來，淩亂了發絲，遮住了眼睛。樹葉頭從頭頂掉下來，掛過皮膚的痛。
我說；我現在能去報仇嗎，還有，最重要的，我需要殺了那個部所有的人嗎？
師傅蹲下身子，輕輕的撫摸在麵前皺菊花瓣上，聞著上麵散發出的淡淡的香味，我聽見她說；這
些都是我們的族人，還有我的親人和你的，你將等待。如果有一天，有人送給你一支皺菊，那
麼，你必須替雇主殺掉任何一個人。不必擔心，她讓殺掉的人，就是我們的仇人.......
我離開了那片野花彌漫的深林，注定終身等待那個送我皺菊的人，而師傅卻在那個黃昏過後再也
沒有出現。
我知道，她的職責已經完成。她需要終生守侯那片繁盛的皺菊。
從那以後，我深深的愛上了皺菊，但我對它的理解並不局限於象征死亡與絕望。
它是憂鬱的白色花朵，象我一樣，孤芳自賞，冷酷無情。
我們一樣生活在自己那片幹淨純潔的世界裏，沒有蝴蝶環繞，依然流芳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