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初進燕園(2 / 2)

大學一年級,我在老同學的引薦下參加了北大詩社,認識了張元勳、沈澤宜、李任、馬嘶、杜文堂、林昭等詩友。這些人中,有些又是後來《紅樓》編輯部的同事。當我們在北大開始新生活的時候,正是國內政治形勢活躍和鬆動的時候,“百花時代”給了我們以夢想,我們雄心勃勃地響應號召,向科學進軍,爭當先進班,爭做三好生,體育要過勞衛製的等級,等等。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年代。

從秋天到冬天,大學生活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了。留在記憶中的趣事也不少,記得初開學,魏建功先生給我們講音韻學,他找不到教室,遲到了幾分鍾。當他氣喘噓噓地來到教室,第一句話便是:“你們不要以為這是我的常態……”,他的“常態”引發了我們善意的笑。後來我自己當了教師,知道要守時,是從我們的前輩那裏學的。

冬天是期末考試的季節。那時北大是以蘇聯、以莫斯科大學為榜樣, 處處學習他們的做法,實行副博士製,實行五分製,以及口頭考試製,等等。印象最深的是口頭考試,現在回想起當年高名凱先生的《普通語言學概論》學期考試,還心有餘悸,簡直太可怕了——一間單獨的屋子,一張鋪著白布的桌子,高先生正襟危坐,我是考生,坐在他的對麵,我們一對一。先是抽題,那天我抽的是“試論語言與思維的關係”,在關鍵之處我講不清楚,高先生一直啟發我。我出了一身汗。我知道,那五分是勉強給的。

我在中學學的是英語,因為一邊倒地學習蘇聯,大一開始就統一地改學俄語。一個學期下來,居然也得了五分。俄語學了幾年,幾位俄語老師(記得其中有姚學吾老師)後來成了朋友,還有漂亮的金景淑老師,她是朝鮮族,我們都喜歡她,後來她去韓國定居,我們一直很惆悵。我的俄語成績不錯,都是五分,可是事過境遷,現在連字母都忘得幹幹淨淨了。倒是中學時學的英語,現在也還記得幾個單詞。

除夕鍾聲在大飯廳響起來了,我度過了來北大的第一個年頭。那個夜晚我們在大飯廳徹夜狂歡,跳舞直至深夜。為了迎接新的一年,我還寫了一首詩:《一九五六年騎著駿馬飛奔而來》——

在北京大學的未名湖畔

我也聽見一九五六年的腳步在響

雖然冰霜封凍著大地

可是我的心卻燃燒得發燙

祖國的每一天都不平凡

新來的年度又是這樣的充滿陽光

我要不虛度每一個有意義的時日

像勤勞的工人農民那樣

這是意氣如虹的年代,我們青春年少,不知憂患,惟有憧憬,我們享受著暴風雨到來之前的那一片春光燦爛。時間無情,此後不到一年光景,詩社散了,《紅樓》解體,上麵提到的我的那些詩友,紛紛遭了厄運,他們經曆了無邊的苦難。我也沉重地告別了給我歡樂、也給我憂傷的歲月。

2007年月12日於北京昌平北七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