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毛澤東的動作比先前遲緩,但他的情緒感染著陳毅和到會的每一個人。
在這之前,國務院開了務虛會議。毛澤東不太滿意。6月16日上午9時,又召集鄧小平、陳毅等幾個副總理到“遊泳池”。毛澤東開門見山:“你們這次務虛會議沒有分析國際形勢是個缺點,陳毅同誌講話時對國際形勢還有分析,他講得生動活潑,你們是否讚成?”毛澤東環視一周,接著講:“政策是根據敵我的形勢而來的。你們務虛務了十幾天,連形勢都不務一下,應再搞一兩天,專門談國際形勢。可辯論,可交鋒,不要怕講錯了。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你一個人講錯了,對別人有很大啟發。生怕講錯了穿小鞋,不要緊,穿小鞋是最輕微的,怕什麼?怕穿小鞋,怕開除黨籍,怕殺頭,怕撤職,怕坐班房,誌向都不大,要有穿小鞋的勇敢,不要怕受卡,帝國主義都不怕,穿小鞋就怕?要開始想想國際形勢。過去我們打蔣介石,沒信心怎麼辦?現在我們提出要超過美國,要建成第一個強國,對形勢不分析,天天怕人家……”
毛澤東沉默了。那長長的煙灰抖落他一身,他沒有撣,也沒有吹,而是站起身來,讓煙灰滑到地上,他的眼睛好似看著其他幾個抽亮的煙頭:“問題是兩個陣營,是我怕你呢,還是你怕我呢?還是雙方都怕?我們6億人的心理狀態怎樣?是否有點子恐怖?是否也有點怕?我是有點怕的,也許你們是百分之百的馬克思,不怕……”
毛澤東暫短地笑了一下,又抿住嘴,打量著每一個人。陳毅不知何時叼上了張茜“三令五申”不讓抽的煙,眯著眼沉思。他知道,主席闡明的這一切,都將在外交中體現。而分寸感卻是一門總無先例的學問。作為外交部長,他必將在“決裂”中扮演重要角色,並恰如其分地表白一切,他會怕麼?
1959年9月8日,蘇聯臨時代辦約見陳毅外長,由外交部蘇聯東歐司司長餘湛陪見。代辦交來了塔斯社關於中印邊界武裝衝突的聲明,說是征求中國同誌的意見。這個聲明表麵上表示中立,實際上偏袒印度。陳毅聽完翻譯,臉色一下漲得通紅,站起來,怒睜雙眼,額角上青筋隨著呼吸的粗氣一鼓一脹。他馬上把客人送走,見工作人員還都站在原地等他,他說道:“是對方在邊境地區挑起武裝衝突,我們被迫自衛反擊,蘇聯的立場不像話!叫我說什麼?隻好報告中央。”
9月30日,赫魯曉夫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來華,參加國慶10周年活動。毛澤東主席親赴機場把他接到釣魚台國賓館18號樓。剛在客廳坐下,赫魯曉夫便眉飛色舞起來:美國真富呀!到處是高樓大廈,滿街都是汽車……毛澤東和他坐在一個沙發上,側身望著他,沒有搭腔。赫魯曉夫越說越起勁:“我到了戴維營,見到艾森豪威爾,他叫我my dear friend(我的親愛的朋友)……”看來話不投機。毛澤東麵無表情,起身請他到房裏休息,說晚上還要見。
10月1日中午,彭真和陳毅到賓館陪他和蘇斯洛夫午餐,赫魯曉夫依然大談他的美國之行。彭真和陳毅插不上嘴,隻好聽他獨白。有時彭真想轉個話題也轉不過來,陳毅幹脆埋頭吃飯。飯後陳毅指指餘湛,說:“下午休息一下,晚上在天安門看焰火,你陪他去,你專門接待他。”
10月2日,中蘇兩黨會談。赫魯曉夫為美國做說客,又指責中國在中印邊界自衛反擊的正義行動。毛澤東講了兩點之後,陳毅直率地補充:“你們怎能發表這樣一個聲明?在中印邊界問題上,正義究竟是在哪一邊?你也曾經說我們是兄弟黨,兄弟黨為何不站在正義一方?”赫魯曉夫申辯了幾句,惹得陳毅說得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