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黨委第一書記,傳達“副統帥”對第三書記的評價,這本來就是“文化大革命”這一非常時期才會出現的怪事,而且還要由被評價人代傳達人起草講話提綱,更是怪上加怪。
1月9日晚上10點鍾,在西苑旅社禮堂召開的海軍十七級以上幹部會議上,蕭勁光傳達了李作鵬寫的傳達提綱。果然,形勢頓時逆轉,李作鵬借這個“高度評價”翻了“三·三”會議的案,並順勢奪了權,接著即以是否支持李作鵬等劃線,一大批幹部受到殘酷鬥爭,無情打擊。
1月16日,李作鵬一夥首先揪鬥了蘇振華,名曰“摧毀海軍蘇記黑司令部”。因為顧忌毛澤東對蕭勁光的保護,沒有從他直接開刀,而常委中蘇振華、劉道生、杜義德等以及海軍司政後機關的主要負責人大都被隔離審查了。1月18日,海軍黨委被改組,李作鵬任黨委第二書記,並被指定主持海軍常委工作,以後又任海軍第一政委。這樣,雖然名義上蕭勁光還是海軍司令員、黨委第一書記,實際上已經靠邊站了,成了“空頭司令”。
“新黨委”成立以後,在海軍第一招待所門前召開“慶祝以李、王、張為核心的海軍新黨委成立大會”,把一些海軍的領導揪去鬥爭。因為蕭勁光名義上還是新黨委的成員,所以還坐在李作鵬的旁邊。會議開到中間,便有些造反派把矛頭指向他,一個造反派跳到他麵前,指著他說:“蕭司令,你反對毛主席!”
蕭勁光反駁:“我沒有反對毛主席。”
“你反對林副主席!”
蕭勁光沒作聲。因為林彪確實說過蕭反對他,再申辯也沒有用。
這時,大喇叭裏口號震天響:“誰反對毛主席就打倒誰!”“誰反對林副主席就打倒誰!”“打倒蕭勁光”的口號此伏彼起。兩個造反派氣勢洶洶跑上台來,要揪蕭勁光,要他坐“噴氣式”。蕭勁光本來就對這一套鬥爭方式很反感,他看了看李作鵬,李作鵬在那裏穩坐釣魚台,不動聲色。蕭勁光的脾氣上來了,騰地一下站起來,把披著的棉大衣一甩,厲聲喝道:“你們哪個敢上來!”
兩個造反派被蕭勁光這突然發作弄愣了,不知是前進還是後退好。他們眼睛轉向李作鵬。李作鵬把手一揮,暗示那兩個人不要搞了,他們就灰溜溜地走了。
散會以後,蕭勁光怒氣未消,驅車緊隨李作鵬來到他家,質問李作鵬搞的什麼名堂,簡直是豈有此理!李作鵬連連解釋說不是他搞的,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蕭勁光說:“你不搞,別人哪個搞啊!”
李作鵬連連說:“下次不搞了,下次不搞了。”
這以後,在李作鵬的指使下,蕭勁光被造反派劫持到了天津,住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蕭勁光被搞走後,家裏的孩子們怕他出事,打電話報告軍委領導,聽說徐向前親自打電話給李作鵬,查問蕭的情況。那天正趕上李作鵬在作戰指揮室主持交班。李作鵬拿起電話對徐向前說:“蕭勁光在天津,住旅館,很安全,沒抄他的家。”過了幾天,他又被帶回北京,正趕上1月27日在工人體育館召開的海軍萬人大會。
這次大會在海軍開創了殘酷迫害幹部的惡劣先例。主席台上坐著黨委新成員,卻給了蕭勁光一個對麵的位置,好像坐在被告席上,這顯然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蕭勁光上台的時候,身後有九個人押著他,說是保護,防止兩派造反派搶他。會上被揪鬥的海軍領導是蘇振華和杜義德,以及其他機關的代表人物。鬥爭會一開始,火力就很猛,六個人坐著“噴氣式”上來,胸前掛著牌子,頭發被人揪著,強行彎著腰,口號聲一陣高過一陣。蕭勁光坐在那裏,心裏一陣緊似一陣,如坐針氈。因為這些幹部都是和他朝夕相處,為海軍事業貢獻過大半生的,可是現在自己卻無力保護他們。結果,這六個人一個一個地進行批鬥,每批鬥一個人,就有一個人發言“控訴”。批鬥中間,拳打腳踢,打倒在地,用腳在頭上身上亂踩,圍著體育場拖著鬥。每個人都被折磨得遍體鱗傷,臉都碰紫了,腫了,幾乎認不出原來的模樣。
不久,又在海軍大操場召開三萬人大會,鬥彭德懷、黃克誠、羅瑞卿、吳自立等人。羅瑞卿的一條腿斷了,用筐抬到現場……批鬥中仍是拳打腳踢。看著這些曾經與自己並肩戰鬥過的老首長、老同事,蕭勁光心中在滴血……
海軍成了“文革”的重災區。在潮水般的衝擊中,李作鵬等人終於奪了海軍的權。
海軍也終於歸入林彪的暗中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