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街上,耿飆無意一回頭,發現隻有一個特務跟蹤他。奇怪,往日都是“雙車”保駕,今日怎麼隻剩一個“粘兵”了?他對那個小特務很熟悉:20多歲,高高的個頭,一雙眼睛滴溜溜轉,顯出機敏和精幹。就是他,第一個盯耿飆梢的。因為他沒有盯住耿飆,所以後來又增加了一雙眼睛。時間長了,彼此都很熟悉,見了麵竟打起招呼。一次,耿飆在街上走,經過一家電影院時想進去看一場電影。他買票時,看到兩個特務在入口處旁邊的牆根站著,就多買了兩張票,走過去,說:“別在外麵等著,到裏麵去,一邊看電影,一邊看著我,多自在啊?”兩個特務呼地紅了臉,尷尬得無地自容:“我們是奉命行事,嘿嘿,例行公事……”
想到這裏,耿飆轉過身,等跟蹤的特務走近了,就問:“哎,你的那位兄弟怎麼沒來?”
客人一走,大使們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一個個瞅得眼花脖子酸。耿飆捶著腰直搖頭:“這嘀哩咕嚕一大堆,誰記得住呀。”
黃鎮揉揉眼睛,說:“反正都是事先寫好的,背下來就行了。”
姬鵬飛揚揚手:“我看照那個意思到時候隨便說幾句,對方又聽不懂。關鍵是翻譯同誌得練熟了。”
袁仲賢刷刷地擦著頭皮,眼睛一亮,出了個主意:“幹脆,趁熱打鐵,咱們就在這兒演習一遍怎麼樣?”
大家都很讚成。袁仲賢拍拍胸脯:“我臉黑,我在黃埔演過印度人,來。”他一把拽過黃鎮,“你個子高,你演主席,我向你遞交國書。”
黃鎮掙脫袁仲賢的手,連說不行,把言語不多的王幼平推上前。
袁仲賢指著黃鎮,數落著:“你不是在長征中演過蔣介石嗎,現在演主席不比演他強?”
黃鎮還是一個勁地擺手:“演蔣介石那是瞎演,把大家逗笑了拉倒。主席我怎麼能隨便演呢?”
袁仲賢又搔搔頭皮,說:“那我來演印度總統,黃鎮你身高馬大,就演咱們中國大使吧。”他又一個個分配角色,“王幼平,你不願演,就學剛才羅馬尼亞大使那一套吧!”
將軍們極其認真地演習起來,一舉手、一投足都要相互糾正,直到熟練了才作罷。也不知是事先得到風聲,還是純屬巧合,不久,他們都擔當了幾乎演過的角色。袁仲賢任駐印度大使,耿飆任駐瑞典大使,姬鵬飛任駐民主德國外交使團團長,王幼平任駐羅馬尼亞大使,韓念龍任駐巴基斯坦大使,黃鎮則任匈牙利大使。
共和國外交翻開了新的一頁,他們成為首任駐外使節。
特務窘了一會,說:“他正打擺子。”
“他住在哪裏?我去看看他。”
特務一愣,忙指了指說:“在北京飯店後麵。”耿飆點點頭,記在心裏。
特務以為耿飆是拿話取笑他們,誰料耿飆真的去了,還專門買了點心和藥品。
生病的特務更是驚奇:盯梢的“目標”竟來看他,可是他們的自己人卻不曾來過。他越想越愧疚,流著淚說:“還是你們共產黨有良心……”
耿飆一麵勸慰他好好治病,問他還有什麼困難,一麵和他閑聊。交談中,特務講了不少內部情況,包括對中央代表盯梢的分工,誰監視李克農,誰監視羅瑞卿等。
耿飆一直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聽著。聽到這裏,他漫不經心地問:“那麼,對葉劍英呢?”
特務遲疑一下,說:“那就不僅是派人監視了。”
耿飆心裏一驚,又機警地誘導:“這我知道,你們還用別的手段。”
“啊,你們也知道!”特務失去警惕,也為了擺脫自己,隨口說道:“像這種安裝竊聽器的技術,我也不懂,有專人分管……”
耿飆回來後,立即把這些情況告訴了李克農,在葉劍英的住處一檢查,果然發現了竊聽器……
黃鎮聽後哈哈大笑,拍著耿飆的後背開玩笑說:“老耿,你真行,連國民黨特務都給你提供情報,你要是出國當大使,沒問題!”
韓念龍也笑了:“要是走到哪都有內線就能知彼知己,以不變應萬變了。”
他們說著,走進北京飯店的餐廳。
將軍大使們操練起刀叉
一群穿著新毛料中山裝的男人和穿旗袍或連衣裙的女人雲集在一間寬敞的餐廳裏,將軍大使和他們的夫人們要在這裏演習並學吃西餐。飯店裏的工作人員也感到很新奇,他們早早地作好了準備,來到門口迎候,想見識見識新中國的外交官是個什麼模樣。也許男人們的裝束並不令他們驚奇:這不是前些時還穿著舊軍裝的從前的工人或農民麼,或者說是些摘了帽徽領章的昨天的軍人?當他們的目光轉向外交官的夫人們時,都一個個捂住嘴撲哧笑出了聲。
沒法不笑。老外交人員胡濟邦正在檢查夫人們的著裝。她過去是地下黨員,在國民黨政府駐蘇聯使館當秘書。她指著一位夫人的旗袍,連連咂嘴:“不行不行,你的內褲太長,都露在旗袍開衩外麵了。褲衩可不能露出來。”
朱霖穿了件帶點小花的連衣裙,出門前還著實收拾了一番,解開領扣,把裏麵的汗背心往領口拽了拽,照照鏡子,覺得是從未有過的漂亮。她往胡濟邦麵前一站,想讓她多看看,少說也能聽幾句讚美的話吧。誰知胡濟邦退過去,站過來,皺起了眉頭,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不行,背心不能露在胸前,這樣人家會認為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