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放心,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來幫助你們打勝仗,至於最後結果如何,我本人覺得有些把握,但不是絕對把握。要打好這一仗,主要還是靠越軍官兵和人民群眾的支持。”
陳賡接著往下講,胡誌明看了看表,一擺手,說:“你不用講得那樣細。我不是軍事家,你做就行。你就像在中國一樣,放心幹吧,不要事事彙報了。”
但陳賡骨子裏還是個細致並有分寸的人,他不會獨斷專行。他將戰役計劃向中共中央做了彙報。毛澤東一直在關注此事,他親自致電陳賡說:同意你們的作戰計劃。為保證此役勝利,應在思想上做好連續作戰的準備,以便對付敵人增援部隊。如果諒山方向敵援兵被殲滅,則敵人統帥部可能迅速改正對越方力量的過低估計,而命令高平之敵逃跑,或於越軍打諒山援敵時,命令高平之敵棄城向南增援,夾攻越軍,則越軍於殲滅諒山援敵後,又有可能向高平援敵作戰。因此,照你們的計劃,在40天之內從容殲滅邊界之敵,是穩妥、有利的。而如照上麵估計的情況,則須準備在20天左右打大小三四仗。
陳賡將電報反複看了幾遍。他信服毛澤東的軍事才能,特別是毛澤東預見在高平之敵棄城之後可能南下,要準備連續打幾仗的思路,對自己是個重要的提醒,並彌補了原先戰役計劃在此點上的不足。
9月16日,越軍按照預定計劃,向東溪法軍發動進攻。東溪雖然是一個隻有300多名守敵的據點,因為中國顧問初來幫助兄弟國家打仗,對越軍和法軍的情況都不熟悉,同時又擔心越軍的攻堅作戰能力,所以陳賡不敢掉以輕心,他站在地圖前,時常手執一盞昏黃的油燈,上上下下地察看著,不時與身邊的參謀詢問幾句,掌握著前線傳來的消息。
戰至17日淩晨,守敵在航空兵掩護下開始反擊。而越軍團、營指揮離連隊較遠,不能實施有效指揮,所以有些前沿作戰部隊在敵機轟炸掃射下,就從已占領的陣地上撤退下來。陳賡很是焦急,他和韋國清親自來到前指,與武元甲研究攻擊受挫原因,總結經驗教訓,調整了作戰部署。17日黃昏,越軍再攻東溪,由於指揮上仍未認真接受教訓,不能嚴格遵守時間,互相協同動作差,戰至半夜,部隊仍無明顯進展。此時,有的部隊準備再次撤退下來。
陳賡真的急了,說老實話,在國內戰鬥中,遇到這種情況他是要罵娘的,他會毫不客氣地撤下貽誤戰機的指揮官;即便對上級指揮不利於戰局的舉措,他也要爭一爭,頂一頂,哪怕事後挨“整”。可現在不行,他隻能把火捂在肚子裏,他隻有向胡誌明、武元甲建議,必須嚴令部隊,不惜任何代價,堅持下去!同時提出重新調整部署,改一麵進攻為四麵進攻,重點放在北麵和南麵。越方接受這一建議,重新發起攻擊。這次協同動作較好,終於突破了敵軍的中心陣地,戰鬥迅即向縱深發展。戰至18日8時,殲滅東溪守敵270人,繳獲了許多武器彈藥及其他軍事物資。
這是越軍曆史上第一次攻殲兩個連守備的敵人據點,越軍士氣為之大振。
“陳賡同誌,你對東溪這一仗有什麼看法?”東溪戰鬥結束後的一天,胡誌明見到陳賡時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陳賡的確有自己的看法:“這一仗我們打勝了,殲滅了東溪守敵,震動了敵人,但是這不是一次成功的戰鬥,從中可以看出我們還存在不少問題。”
喜悅中的胡誌明頗有些震動:“你看主要有些什麼問題?”
陳賡略一沉思,說:“這是個勝仗,可是從戰術上說,也可說是一次敗仗。
前指開始估計敵人有800多,實際隻有300人,我攻擊部隊有7000人,經過三天兩夜作戰,中間還幾乎被迫停止戰鬥,撤退下來,傷亡500多人,敵人還逃走20多個,這個結果能說是成功的戰鬥嗎?”
胡誌明表情複雜地摸起胡須,沉思著。
陳賡繼續說:“從戰鬥過程來看,戰士們的表現是勇敢的,關鍵是幹部的指揮能力差,尤其是營以上幹部,多是從軍事學校出來不久的學生,缺少作戰經驗,指揮所離前沿很遠。今後除了要加強對這部分學生幹部的鍛煉外,我以為要盡快從有實戰經驗的老戰士和戰鬥骨幹中選拔幹部。”
胡誌明並不介意陳賡的直率。對許多問題他也早有所感,隻是苦於無從改變。他望著遠處的高腳屋,苦苦歎道:“越軍的戰士和基層幹部,多是解放區的貧苦農民,而營以上幹部大多是缺乏實際鍛煉的知識分子,今後越南部隊選拔幹部和培養幹部的做法,的確需要改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