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那樣忙,哪有空與我細說。”
“所以中央考慮,需要有人替他分擔一些。”鄧小平順水推舟轉入正題,“今後外交部這一攤子,恐怕要你多操勞了。從這次訪問起,你的工作重點可以逐步向這方麵轉了。”
陳毅臉色一沉,早已忘了張茜的“禁令”,抓過鄧小平的煙,點上一支就猛抽起來。他仰在沙發上,自言自語地重複著:“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原來,1952年夏季,外交部召開了第一次使節會議,周總理讓這些脫下戎裝就去國外工作的同誌,會後到幾個地方實地看看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成就。從北京南下的第一站就是南京,當時還是華東軍區司令的陳毅成了東道主。他親自帶隊,乘坐軍區的指揮船,從南京出發逆水而上。一路上,他和新老棋友對弈艙口,還不知周總理“早有預謀”……今年年初,第一批派出的幾位大使回國述職,周總理又特意交代讓他們去上海時,要向陳毅彙報情況……
陳毅是個急性子,他很快找到周恩來總理,爽直地談起自己的想法:“協助你分管外事工作是我的榮幸,我俯首聽命。可我這個陳毅,有時說話很有破壞性,有時候好感情用事,感情一上來,說話就衝口而出,不管輕重的,在我們內部,對同誌有什麼傷害,還可以對同誌解釋,在外交上就砸鍋了。”陳毅抿了抿嘴,懇求道:“我請中央重新考慮。”(見世界知識出版社:《懷念陳毅》)周總理坐在沙發上,講話時身子不易覺察地晃了一下,也許這是他要否定一件事的微小動作:“你的意見我同主席談過,主席認為你‘臨事而懼’正是優點,所以外交工作非你莫屬啦。”周恩來說完笑了起來。
陳毅鄭重地點了點頭:“既然中央看中我,我就先應下來。不過我有言在先,我要不稱職,你早點把我撤下來,免得出了大紕漏。另外,外交部長的命令先不要下,我要先跟著你實習一下。”
周恩來輕輕拍了拍椅把,把事情定了下來,濃眉一揚,講了8個字:“外交工作,授權有限。”
陳毅淡淡的眉毛應答似的一蹙,一拍大腿:“好,這就是我的座右銘!”
不久,他就跟隨周恩來出席亞非會議,這是他當外交部長的第一次“實習”。
周恩來究竟在哪一架飛機上?
黃鎮上任不久,也被“亞非會議”拴住了。
每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他要指指桌旁的一隻空椅子,叫懂印尼、英語的翻譯陳麗水坐下,陳麗水把印尼文和外文報紙雜誌的言論及時告訴他,把印尼安塔拉通訊社和荷蘭安尼打通訊社每天4卷電訊稿擇譯念給他聽,在聽廣播時,如外語台有重要新聞或評論,也要陳麗水隨時向他反映,他請陳麗水談談關於召開亞非會議的情況。當然,關於亞非會議,他大概早就聽得夠多了;他看過參讚領事的各種報告,他同會議發起國印尼總理阿裏·沙斯特羅阿米佐約談過話,並會晤過國會議員拉蘇娜·塞德夫人、外交部秘書長魯斯蘭·阿卜杜加尼,但都沒提及印尼是否有意邀請中國參加會議。12月下旬,在印度大使館的一次招待會上,印尼外交部亞洲司司長蘇加爾佐告訴他,尼赫魯、吳努、哥特拉瓦拉將於12月底飛抵雅加達出席茂物會議,討論召開亞非會議問題。他感謝他們的通報,並表達了我國支持他們發起召開亞非會議的倡議。可中國是否被邀請依舊是個謎。
他想聽聽美國的動向。
“美國曾經拉攏印尼參加東南亞條約組織。”陳麗水說。
“什麼時候?”黃鎮瞪大眼睛問。
“1952年美曾通過菲總統季裏諾與印尼商談關於印尼加入‘太平洋公約’組織,但無結果;1953年以500萬美元的援助為利誘,挾製印尼簽訂‘共同安全法’協定,又遭到印尼國會強烈反對,1954年7月又通過英國艾登致函印尼政府,邀請印尼參加東南亞條約組織,但遭到拒絕。”陳麗水把外電透露杜勒斯就東南亞條約組織的談話摘要拿來念給黃大使聽。大意是說,東南亞條約保證了美國在該地區有了盟友。如果該地區受到侵略威脅,其他兩地區(指當年聲稱擁有50萬軍隊的南朝鮮和擁有30萬軍隊的台灣)將采取報複行動,這就使中國麵臨三方麵戰爭,而美國的作戰計劃就不必再負地麵部隊義務,可單靠海軍或空軍力量作戰,這是當年朝鮮戰場所沒有能做到的事。如果沒有一個防務協定,不難設想該地區的國家,首先是印支,接著是泰國和印尼,將一個個丟失給共產主義……
“是啊,這是他們的如意算盤。”黃鎮笑了笑,不過,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這些新聞報道正好可為我用。我們使館一些同誌總說印尼是‘資產階級’,亞非會議頂多也是個民主性質的會議,這不就跟‘九一八’事變後,教條主義者不顧中日民族矛盾已上升為主要矛盾,不但不去爭取中間派,還反對同民族資產階級結成統一戰線的主張類似嗎?你可以寫點文章,闡明這個觀點。各個單位都要促進中印尼友好合作的關係。”
“宣傳自己,了解對方”的功夫沒白費。
12月29日茂物五國總理會議一結束,當天夜裏,一名記者趕回雅加達,直接找到黃鎮大使,向他報告:
“五國總理決定召開亞非會議,由五國聯合發起,時間定於1955年4月的最後一周在印尼舉行,邀請信由印尼總理代表五國發出,包括邀請中國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