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加諾頓時來了興趣。他看到新鳳霞優雅的唱腔行將結束,反而覺得有些惋惜。他立即對隨行的攝影師說:“你們不是要把我的參觀訪問都拍成彩色電影嗎?
來,把這一段也拍進去。”
隨著攝影機嗡嗡的響聲,蘇加諾善意地凝視著新鳳霞說:“將來我請你去印尼,請你看我們的喜劇。”
“好哇!”陳毅接過他的話茬說,“我們還要派代表團去呢。”
蘇加諾興趣大增,望著新鳳霞,說出他突然想到的主意:“晚上我請你吃烤鴨!”
黃鎮詼諧地眨眨眼睛,朝在場的人員劃了一個圈,說:“好哇,都去!”
蘇加諾一聽此話就索性哈哈大笑起來,說:“黃大使,你頂聰明!”
晚上製片廠為蘇加諾舉辦舞會,場麵很隆重。蘇加諾徑直朝新鳳霞走來,邀請她跳舞。新鳳霞緊張地搖頭又擺手,說:“我不會跳舞,不會,對不起……”
黃鎮急速地看了一眼陳毅,陳毅會意地朝蘇加諾說笑開來:“我們的戲曲演員是民間藝人,跳舞這洋玩意兒不會。”他朝袁小平廠長眨眨眼:“小袁替總統閣下找一個跳得好的舞伴兒吧……”(詳見《新鳳霞回憶錄》)蘇加諾臉上有些不自然,但也無奈。
到了上海,陳毅、黃鎮又陪同蘇加諾看了越劇《西廂記》一段。上海電影界明星薈萃,蘇加諾十分歡欣。在宴會上,他又聊起亞非會議期間的一些趣聞。
說他非常欽佩陳元帥在一次午宴上一口吞下4顆極辣的野山椒,連當時坐在一旁的黃鎮大使也焦急不安,而陳元帥終不為辣味所動,真顯示出了本人的英武本色和豪邁氣魄。
陳毅那彎曲得有點異樣的雙眉慢慢地向前額移動,一下聳起來:
“一次吃下4顆辣椒很容易,雖然當時嘴裏像著了火一樣,嚐到了一股極辣的熱氣。但要像蘇加諾總統那樣長期餐餐都吃辣椒,可就不容易嘍。貴就貴在堅持到底,就像總統那樣把反帝反殖進行到底。”
蘇加諾怡然自得,伸出手掌指了指陳毅,又指了指黃鎮,神采飛揚:“陳副總理是元帥,是詩人,善辭令,會說出動人的詩句;黃大使又是將軍,是畫家,會說又會繪出悅目的書畫。”
陳毅緊接他的話說:“你是三軍最高統帥,是演說家,是印尼人民的喉舌,善於喚起群眾千百萬,為印尼共和國的繁榮和富強而奮鬥。”
蘇加諾大笑,把臉轉向黃鎮,突然問:“在雙方都不相讓的僵局下,要怎麼辦?”
黃鎮並不在意地眯起了眼睛。顴骨上習慣地隆起一小塊肌肉,像一顆核桃,嘴也變圓了:“團結起來,為維護世界和亞洲的和平、促進人類進步事業而共同奮鬥!”
與蘇加諾同桌的陪同貴賓都愣了一下,隨即喜形於色。蘇加諾舉杯,建議為印中關係,為大上海的征服者陳毅元帥的健康幹杯。陳毅建議為中印尼友好關係、為印尼共和國總統蘇加諾的健康幹杯。
黃鎮與兩位領導人碰了杯,又與周圍的陪同人員碰杯。翻譯陳麗水舉杯的手顫抖了一下,心裏一熱。不由得記起在印尼大學任教的留荷著名漢學家曾祖森博士在一次演講會上讚揚黃大使的一句話: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事善能,動善時……這莫不是黃大使追求的某種外交風格?
哈達驚歎包爾漢
副總統哈達是另一種類型的人。他戴著一副厚厚的寬邊眼鏡,再加上他那個性堅毅的輪廓,像個懷才不遇的老學究。他不苟言笑,也不怎麼激動。對於任何事都是對方先談了,他才開口。那個時期,印尼社會上有一種流言,說蘇加諾和哈達的矛盾是源於爪哇和非爪哇幫派之間的矛盾。但據蘇加諾的朋友、又是哈達留荷時的老同學阿裏·沙斯特羅阿米佐約對黃鎮說的,並非如此。他認為那是出於不了解印尼國內政治真實情況者的猜測,他很了解哈達。哈達出生於蘇門答臘,是米囊加保族人。1927年在布魯塞爾舉行的反帝同盟第一次大會上,哈達曾被選為大會副主席。印尼獨立後,蘇加諾任總統,哈達任副總統,後任內閣總理。但由於兩人在政治上存在原則分歧,哈達於1956年12月1日起辭去了副總統職務。因此,哈達成為當時一個眾說紛紜的人物。每年伊斯蘭萊麥丹開齋節,黃鎮夫婦都去向哈達夫婦祝賀節日,他們也必以豐盛的茶點招待,並且彬彬有禮,很講究荷蘭人的那一套禮儀。如果國內有藝術團、雜技團或展覽團到雅加達,朱霖總邀請哈達夫人去觀看,哈達夫人也樂意參加。然而哈達本人深居簡出,不參加這類活動,也不參加任何外交使團的活動。
不過,黃鎮已經意識到哈達在密切注視中國。他陪蘇加諾訪華後,在一次會見中,哈達詳細詢問有關中國建設的問題。其中包括:如何進行對工商業和手工業的社會主義改造;用於文化教育和福利事業經費占第一個五年計劃國家總開支的比例;政府如何處理少數民族問題及其宗教信仰自由……幾次交談之後,黃鎮發現哈達外表莊嚴,內心精細。說話都掂斤兩,做事都用心思,絕非等閑之輩。他尤其重視印尼的經濟建設。黃鎮有意讓國內邀請哈達夫婦訪華。
可外界輿論對使館不無影響。有些同誌對黃鎮的提議很有顧慮。
“現在印尼政界都稱哈達是右派代表人物,也有人說他是反共頭頭,是地方武裝叛亂的總後台……”一位參讚憂心忡忡地說,“目前國內可是在打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