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加諾解除了病痛,可是日子並不輕鬆。有一天晚上,他在離開他兒子貢圖爾在芝基尼求學的初級小學舉行的周年紀念慶祝會時,一群青年向圍著他的人群投擲了自製的手榴彈。他逃走了,沒有受傷,但有11人身亡,好幾十人受傷。
以後又發生了叛亂分子駕機從空中對總統府的一次驚人的掃射。而且政治上也出現了風險。在邊遠省份發生了武裝叛亂。罷工、遊行、搗翻車輛、接管荷蘭在蘇門答臘的財產,還有美國轟炸機從美軍基地起飛襲擊轟炸印尼東部的邊遠地區……蘇加諾總統、朱安達第一首席部長、蘇班特裏約外長緊急約見黃鎮大使。
“黃鎮大使,我們都在等候你的到來。”蘇加諾用平靜而鄭重的口吻說道,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出即將交談的調子了,他們注視著黃鎮手裏拿的公文包,就像看著醫生出診時攜帶的手提藥箱。
黃鎮同他們打過招呼,一邊比平時更加專注地看著他們的眼睛。這幾天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座位:蘇加諾的座位是在寫字台後邊,朱安達坐在蘇加諾的右麵,蘇班特裏約坐在蘇加諾左麵,黃鎮坐在寫字台的對麵。
“我們希望中國在道義上和物質上給印尼以支持和援助。”蘇加諾很快說到實質性問題,“要求貴國政府發表‘不能置之不理’的公開嚴正聲明以支援印尼。”
“這是自然的,總統先生。”黃鎮表示同意,並打開了預先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我們將根據兩國總理聯合聲明的精神———對兩國中任何一國在維護自己主權和領土完整的鬥爭中表示深切同情和支持,將立即把總統的要求報告我國政府,並且相信我國政府將盡最大的努力支援印尼。”
看來黃鎮大使的話使在場的人都放下了心裏的一塊石頭。
蘇班特裏約說:“我已去電蘇加爾佐大使,向中國政府請求支援。”
“物質的支援是必不可少的。”蘇加諾眯起眼睛看著沉思的朱安達,顯然在故意激他多談論這方麵的話題。
朱安達像一匹識途老馬,盡情地發揮能說善辯的口才,比蘇加諾即興表演才能一點都不差。在他短短的敘述中,黃鎮知道為應付開齋節的急需,需要中國大批的棉布和大米。
黃鎮深知正在“大煉鋼鐵”的祖國並不富裕,有些省份還出現了災害,然而印尼的經濟困難將使敵對勢力趁機製造混亂。黃鎮經反複考慮,還是建議國內從兩國關係的大局出發,解決印尼燃眉之急。中央同意了黃鎮大使的建議,國內多方挖潛,及時將大米和棉布在開齋節前運到印尼。印尼政府感激不盡,特意將大米裝在兵車上滿街行駛,邊開邊對著老百姓喊:“中國大米來了!”在這之前無論印尼官員們怎樣竭力給自己壯膽,他們頭頂上還是一片帶雨的雲彩。而從這時起,天空亮了起來,一陣和風吹散了烏雲。“就像雨過天晴。”事後蘇加諾常常這樣對黃鎮說。
塗改了日期的請柬
陳麗水連收音機也沒顧得關,就三腳兩步闖到黃鎮辦公室,急急地問:“黃大使,蘇加諾在總統府宴請各國使節,怎沒邀請咱們?”
“不會吧?”黃鎮琢磨著。
“收音機裏正在廣播呢,不信你聽。”陳麗水一急也忘了大使聽不懂印尼語,直朝自己房間指。
黃鎮領著陳麗水就去找辦公室秘書,問道:“有沒有接到蘇加諾的請柬?”
秘書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說:“有。”
黃鎮一聽,臉漲成豬肝色,腳在地上重重地一頓,聲色俱厲:“你這是延誤軍機,我回來找你算賬!”
秘書滿頭沁出一層灼熱的汗珠,把找出的請柬拿給黃鎮看,神經緊張地解釋著:“大使呀,這請柬上明明寫的是明天,不是我不送……”
黃鎮接過請柬,拿到窗口,仔細辨認著,喃喃自語:“這上麵的日期怎麼改過了?”他在房間裏踱了兩步,看看表,望望窗外的落霞,衝著陳麗水一揚手:
“快,叫車,走!”
他們走進總統府的時候,蘇加諾總統正在與各國大使碰杯,他一見黃鎮姍姍來遲,就臉兒板板的,目光裏透出一股抱怨。那時,印尼社會已出現了一股不小的反華勢力,在這股勢力的衝擊下,蘇加諾對中國的態度已不像從前那樣熾熱了,就像他的外表所發生的變化一樣:腰圍已經肥大起來,下顎和頸部周圍胖得皮肉重疊,使他的喉部呈現出肌肉下垂的樣子,他的脾氣也日益急躁了。據說,有一次,當一位部長建議授予一個下台十多年的反對派一項榮譽時,蘇加諾竟把一個煙灰缸朝那位部長砸過去……
黃鎮讓陳麗水把請柬遞給蘇加諾看,並在一旁解釋:“我們接到的請柬是明天,不是今天。”
蘇加諾立即把副官叫來質問:“這是怎麼回事?”
副官看看請柬上塗改的痕跡,臉上一緊,腰微微地屈著,鼻子聳起些紋縷,不自然地說道:“一定是下邊人幹的。”
蘇加諾又問了外長蘇班得裏約,自己打起圓場,遞給黃鎮一個酒杯,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說:“我想黃鎮將軍一向準時,今日遲到必有原因。看來問題出在我們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