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年,我在某機關任職,後來該機關裁撤,我與同鄉陳健人借銀五十元,以作歸計。他回信說道:“我現無錢,好在為數無多,特向某某人轉借,湊足五十元,與你送來。”信末附一詩雲:“五十塊錢不為多,借了一又一坡,我今專人送與你,格外再送一道歌。”我讀了,詩興勃發,不可遏止,立複一信道:“捧讀佳作,大發詩興。奉和一首,敬步原韻。辭達而已,工拙不論。君如不信,有詩為證。詩曰:‘厚黑先生手藝多,哪怕甑子滾下坡。討口就打蓮花落,放牛我會唱山歌。’”詩既成,餘舉未已,又作一首:“大風起兮甑滾坡,收拾行李兮回舊窩,安得猛士兮守砂鍋。”我出東門,走至石橋趕船,望見江水滔滔,詩興又來了,又作一首曰:“風蕭蕭兮江水寒,甑子一去兮不複還。”千古倒甑子的人,聞此歌,定當同聲一哭。
近來軍政各機關,常常起大風,甑子一批一批地向坡下滾去,許多朋友,向我歎息道:“安得猛士兮守砂鍋。”我說道:“我的學問,而今長進了,砂鍋無須守,也無須請猛士,隻須將你的手杖向對方的砂鍋一敲,他的砂鍋打破,你的砂鍋遂巋然獨存。你如果莫得敲破對方砂鍋的本事,自己的砂鍋斷不能保存。”
東北四省,被日本占去,國人都有“甑子一去兮不複還”的感想,見日本在華北華南積極進行,又同聲說道:“安得猛士兮守砂鍋。”這都是我先年的見解,應當糾正。甑子與砂鍋,是一物之二名,日本人想把我國的甑子打破,把裏麵的飯貯入他的砂鍋內,國人隻知雙手把甑子掩護,真是幹的笨事!我們四萬萬人,每人拿一根打狗棒,向日本的砂鍋敲去,包管發生奇效。問:打狗棒怎樣敲法?曰:組織弱小民族聯盟。
我們對於日本,應該取攻勢,不該取守勢,對於列強,取威脅式,不取乞憐式。我們組織弱小民族聯盟,即是對日本取攻勢,對列強取威脅式。日本侵略我國,列強抱不平,對我國表同情,難道是懷好意嗎?豈真站在公理立場上嗎?日本希望的是獨占,列強希望的是共管,方式雖不同,其為厚黑則一也。為我國前途計,應該極力聯合世界弱小民族,努力促成世界大戰,被壓迫者對壓迫者作戰,全世界弱小民族,同齊暴動,把列強的帝國主義打破,即是把列強的砂鍋打破,弱小民族的砂鍋,才能保存。
威爾遜播下“民族自決”的種子,一天一天地潛滋暗長,現在快要成熟了。我國出來當一個陳涉,振臂一呼,揭出“弱小民族聯盟”的旗幟,與威爾遜主義遙遙相應,全世界弱小民族,當然聞風響應。嬴秦亡國條件,列強是具備了的,而以日本具備尤多。一般人震於日本和列強之聲威,“反抗”二字,生怕出諸口,這是由於平日不研究厚黑學,才會這樣的畏懼。如果把我的《厚黑學》單行本熟讀一萬遍,立即發生一種勇氣來,區區日本和列強,何足道哉!他們都是外強中幹,自身內部矛盾之點太多,譬諸築牆,基礎莫有穩固。我們組織弱小民族聯盟,直向牆腳攻打,“弱聯”一成功,日本和列強的帝國主義,當然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