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大蒙古國兵部侍郎黑的、禮部侍郎殷弘和計議官伯德孝先等一行於至元三年(1266)八月從上都出發,經過三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終於在十一月二十四日抵達高麗當局的臨時辦公地,即當時稱“江都”的江華島,向高麗國王王禃宣讀了忽必烈大汗的詔令。王禃就是我們在前麵提到的那位王倎,他於即位之後第二年改名為王禃,也就是後來曆史上通稱的“元宗”,但這會兒人家還活得好好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死後的廟號叫元宗,所以我們在這裏就叫他的名字好了。

忽必烈詔令的大致意思是說:你們高麗有個叫趙彝的人告訴我,日本和你們是近鄰,也還不算化外蠻夷,文化政治上有可圈可點之處,漢唐以後還經常派使者到中原來,所以,朕特派黑的等人出使日本,希望你好好帶路,讓他們到達日本;不要說一路上大海茫茫、風濤險阻,也不要說你們與日本沒啥聯係,這些客觀理由就都別說了;你對朕是不是忠誠,就看你能不能把這個事情給我辦漂亮了,好好幹吧!

高麗君臣看到這個詔令,鬱悶得個個都在心裏直罵趙彝他娘——這沒事找事的家夥究竟是什麼來頭?

要說這趙彝,確實是高麗人,準確地說,是高麗鹹安人。鹹安就是現在的韓國慶尚南道鹹安郡,在對馬海峽西岸,離當時朝鮮半島與日本列島貿易往來最為頻繁的港口合浦十分接近。根據《高麗史》的記載,此人本來名叫趙藺如,長大後自己覺得抄襲人家“藺相如”的名字山寨味道太濃,於是改名為“彝”,取“法理、倫常”之意。此人出身貧寒,家裏養活不了,所以從小就被送進寺廟,打算將來長大以後好讓他在寺廟裏麵當和尚,好歹也能有吃有喝求個溫飽。可趙藺如小朋友在寺院裏學了文化,長了見識,就不想當和尚了,於是索性還俗,專心於讀書,求取個功名什麼的。這個人讀書和其他人不一樣,別人隻學四書五經這些科舉考試的必修科目,他除此之外,還選修了幾門外語。史書記載,他“能解諸國語”——能讀漢文經典原著,漢語自然精通;能跟在忽必烈身邊混,不用翻譯人員翻譯也能夠和忽必烈自由交流,估計還狠下工夫學精了蒙古語;由於他的老家鹹安與日本人做生意做得很是熱鬧,經常有日本商人往來,所以他也粗通日本語。

忽必烈很賞識這位“國際化人才”,但凡與高麗相關的問題便常常喊他到身邊來谘詢。雖然史書上記載他“以讒毀(高麗)為事”,但到底怎麼讒毀卻語焉不詳。從史書上看,他除了一張嘴老給他的祖國高麗惹麻煩以外,倒也沒做出什麼值得一說的壞事來,但就這樣,他的名字還是榮登《高麗史·叛逆列傳》。或許,在高麗人看來,正是因為他告訴忽必烈“高麗與日本鄰好”,才惹了後麵那麼多麻煩事兒出來吧。

高麗君臣也知道,通使日本這個事情絕不簡單。

忽必烈的詔書雖然隻是說要讓高麗給蒙古的詔諭使團帶路而已,但帶去以後呢?以高麗人對日本人的了解,“殺伐好戰”的日本是一個可以傳檄而定的國家嗎?孤懸海外的日本也許對歐亞大陸上正上演著的由蒙古人所主演的轉動曆史的時代大劇並不知曉,縱然有所耳聞,也必定是來自於與蒙古人不共戴天的宋朝商人之口。除了對蒙古的仇恨之外還能有什麼呢?倘若日本不接受詔諭的話,這幾乎完全是可以肯定的,蒙古必定派遣大軍前往討伐,就如同這三十年來討伐不願聽其招呼的高麗一樣。到時候,蒙古大軍跑來一蹲幾十年,吃喝用度全都攤派到我們頭上了。除此之外,要打仗的話,自然還免不了要征糧拉夫,加收各種繁雜稅役,而身為屬國的高麗士兵,也必然會被安排“戰鬥在光榮的第一線”……